灵识戒里的那个人问:“你刚才做了什么?”
申少扬一头雾水:“我什么也没做啊?”
灵识戒中沉默了。
短短的一二个呼吸里,这沉默也像是江河涛涛无声奔涌。
不知怎么的,申少扬忽然意识到,这是他遇到这位前辈后,第一次听见前辈主动问起某一个人。
“前辈?”他福至心灵,试探性地问,“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曲仙君啊?”
无人应答。
灵识戒又沉寂了下去,再也没了声响。
那个灵光一闪的猜测,也像是落进了茫茫的风里,吹向天涯,无从回响。
申少扬耸了耸肩,放弃。
他已经习惯了,前辈话很少,总是言简意赅,一句也不多,几乎从来不透露过往。
就像一个沉默的谜团,无意为人解开。
申少扬仰起头,看见远天飞来数道流光,不知是为谁而来,不由把刚才的问题忘的一干二净,去琢磨起新事来。
申少扬不知道,方才在千万里之外的南溟尽头,一道无穷无尽的幽邃天河下,无人知晓的亘古荒冢里,一道浩渺磅礴的灵识缓缓苏醒,顺着灵识戒跨越万里,投来这千年里第一次得见天日的一瞥——
一千多年后,他又见到她了。
第3章不冻海(三)
高天之上,曲砚浓虚虚地握着钓竿,垂眸望着那挂在钓钩之上,被她硬生生从深海中扯了出来的百丈鲸鲵,心神却分了半,去想那冥冥间的一眼。
她早就知道那两个路过的筑基修士被风暴意外卷入,却没怎么当回事:如果这两个筑基修士连这种程度的危局都无法化解,也没必要再去下一轮丢人现眼了。
阆风之会荟萃群英,不收庸才。
当然,如果这两个筑基修士实在力有不逮,曲砚浓还是会顺手把他们从风暴中摘出来的。
按理说,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她这一生中遇到过不计其数的相似身影,何须多想?
可鬼使神差的,她竟忽生一种宿命般的冲动,迫使她偏过头去看那少年。
非得有这么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她才像是宿鸟得以归巢、游鱼重归碧海,心头灵台抹不尽的厚重尘埃倏然一空,千百年来第一度,她觉得她认识“曲砚浓”这个人。
曲砚浓的爱与恨、苦苦追索与弃如敝履,第一次和曲仙君有关。
她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道心劫确实是一种劫数。
没有幸运与不幸之分,劫数就是劫数。
这片刻清明来得太短暂,转瞬又消逝了,徒惹她茫茫地立在那里,想要追索方才一刹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到了。
曲砚浓凝眸,把那个引得她倏然一瞥的少年挑剔地打量个遍,横看竖看不满意:黑漆漆的面具,藏头露尾,修为也不尽人意,连金丹都没结成,放在一届届阆风之会里一抓一大把,更不必去比天下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戴着面具参加阆风之会。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为什么会叫她心有所感,非得看他一眼不可?
真叫人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