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时候,在乾坤冢里孑然一身、无朝无暮的日子里,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如果他再多顺着她一点就好了?。
她就是那?么个脾气,有时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高兴了?,心?里憋着不?痛快,只要他态度鲜明地?顺着她,把她心?里的无名火浇灭了?,她也就又笑盈盈起来。
可?他那?时不?懂。
笨口拙舌,痴头傻脑,只是隐隐觉得他们情浓后?,她好像常常欢喜,又常常失落,他说?了?话还不?如不?说?。
在幽晦无光的冥渊下?孤身一人诘问了?这么多年,他时常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浮想,如果从前他能?明白、如果他还有机会弥补就好了?。
如果他有机会……
漆黑灵动的触手从灵识戒里悄然伸了?出来,被圈在掌心?里,他操纵着触手,一下?一下?地?轻轻蹭着她的掌心?,从她微松的指缝里挤了?出去。
曲砚浓掌心?一阵发痒。
她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望见那?细小的触手如一团乱絮,从漆黑戒指中生?了?出来,少说?有二三十?条,看上去冷冰冰的,有种?黑金般的沉冷光泽,此刻却蜷曲在一起,握拢了?她的手。
其中一条触手在她掌心?打了?个旋,浅浅地?书写:“若是实在不?高兴,就让上清宗为你专门?开辟一条航路,往后?都备一艘空置的银脊舰船,等你想用的时候再启用。”
曲砚浓盯着掌心?的那?条触手看了?半晌:他不?是困在戒指里一千年?怎么说?起银脊舰船、舰船航路这么顺口?
她还以为残魂在戒指里憋了?那?么久,出来后?发现改天换地?了?,应当极度不?适应才对。
——他到底是不?是卫朝荣?
她总是不?确定,她也不?知道在她的心?里,卫朝荣若能?见到一千年后?的五域,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性子那?么执拗,能?接受这换了?人间的世界吗?
“你还知道银脊舰船?”她轻嗤了?一声,“闷在戒指里这么多年,倒是学得很快,我还以为你会是个老古板,一惊一乍地?接受不?了?当今的五域。”
卫朝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你们覆灭了?魔门?,一千年不?是一弹指,一切当然都会跟着变,我接触不?到外界则罢,既然接触了?,当然是我适应当今之世,没?有当今之世来适应我的。”
曲砚浓瞪着掌心?的触手。
说?着话的时候,他又有点像卫朝荣,可?是她心?里的卫朝荣只活在千年前,她想象不?出他生?活在现在的五域中的样子。
卫朝荣也微微地?愣了?。
在她的心?里,他就是个只能?抱守过去不?放、永远无法适应现世的老古板?
他们就这样隔着漆黑的触手,沉默地?对望着,好像谁也说?服不?了?谁。
申少扬“哎哟喂”一声,欢欢喜喜地?说?,“仙、仙……曲前辈,祝、祝道友带人回来了?。”
不?怪申少扬变成结巴,实在是他们隐藏身份出游,之前习惯了?的称呼根本不?能?叫出来,一叫就全露馅了?。
他要是当众叫了?一声仙君,还能?有谁不?知道他们是谁啊?
被他这么一声,曲砚浓张开五指,任由那?黑色的触手缩回戒指里,只留下?一根细细的触手缠在她的小指上。
她盯着那?根细细的触手很久。
祝灵犀早在曲砚浓板起脸的时候就悄悄地?离开了?队伍,朝最前列走去,找到了?上清宗驻此地?的同门?管事,陈明了?身份,管事立刻跟着她一起来迎曲砚浓。
曲砚浓的脾气真的很古怪。
方才还说?着想要仗势欺人破坏规则,这会儿人家亲自来接她上船,她一边毫不?犹豫地?抬步,走在人家前面,一边又挑眉。
“我听说?上清宗的规矩一向很严格,谁也不?能?破坏。”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什么意味,“现在才知道,原来规矩也是因人而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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