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面面相觑迟疑一下,抡起水火棍。
“大人!”云纵惊呼一声。
珞琪再是看不下去,这么重的灌铅的棍子,若打在五弟身上他一个十五岁半大的孩子如何受得住?
“爹爹,求爹爹改换了藤条戒尺来责打冰儿,这么重的棍子,怕是成人都难以承受。”珞琪呜咽着泪眼朦胧,冰儿却咬了牙道:“嫂嫂请回避,冰儿文弱,却还有根男儿的傲骨!生死是小,名节是大,大哥没做过的事缘何要屈认?”
珞琪再要说话,已经被下人请去了隔壁。
只听到刑杖的噼啪声响,丈夫愤然地求告声,反是听不到冰儿的哭闹。
珞琪推开下人的拦阻猛地转回身,见按在刑床上的冰儿咬了拳头不哼一声,那副坚毅傲然的神情,仿佛一夕间从那个顽劣的孩子长成了有担当的大人。
“冰儿~”珞琪声音哽咽,冰儿在她心里还是那个乖巧的孩子,那个自小在她们夫妇身边长大的娃娃。
“大人!大人!朝廷派来传旨的钦差大人已经到了青石滩渡口,弃船登岸向总督府快马而来,吩咐督抚大人携长公子及全家去接旨。”
师爷匆匆的闯入,那棍棒声停歇。
珞琪跟过去,就见公公一脸的惊愕问:“哪里来的钦差大人?”
“从宫里来的图公公,京城快马到天津卫登船,由上海上岸换了洋人的火轮到的龙城。”师爷一路催促杨焯廷更衣去候旨,一面张罗着将牢中的杨云纵放出来。
牢门大开,杨焯廷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骂:“还不速去更衣?若有半点差迟,仔细你的皮!”
又瞪了眼趴在刑床上的冰儿骂:“稍后再同你计较!”
冰儿的臀腿间已经乌青一片,伏在刑凳上抽搐。
珞琪侧过头以示回避,轻声问:“冰儿,疼么?”
话一出口,眼泪却是下来。
先时同丈夫谈到生离死别都没落泪的坚强,却见了五弟身上的伤忍不住鼻头发酸落泪。
冰儿的声音微微发哑道:“冰儿皮糙肉厚如野猪,不怕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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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旨太监图公公被杨焯廷恭敬地请进厚德堂,一路上昂首阔步同杨焯廷寒暄迎让,公鸭嗓子尖哑地拖长声音说着客套话。
珞琪曾听志锐哥提到过这位太后身边的红人图公公,太监不得出宫,但这位图公公却屡屡得到老太后的恩准出宫代传圣谕圣旨。加之这位图公公的祖籍也是龙城,平日同杨家也算关系亲近。
迎着钦差图公公进了厚德堂,全家上下随了老爷杨焯廷跪满一地。
“圣旨下,龙城督抚杨焯廷接旨。”
杨焯廷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道:“臣杨焯廷接旨。”
太监嗽嗽嗓子打开黄绫圣旨,朗声诵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龙城总督杨焯廷赋材通敏,操屡端纯……操练新军,拱卫龙城要地,绩效斐然,甚慰朕心……特赏赐单眼花翎、黄马褂……”
珞琪原本心里忐忑,猜想这钦差野猫进宅无事不来,却不想是为了彰表前番钦差鹿荣大人来龙城阅兵的绩效,不禁松口气。
又听钦差继续读道:“龙城总督府新军统领四品管带杨云纵,精通洋务及新军操练之法,为彰其忠勇,着升从三品参将衔领龙城新军及步兵营,赏银千两,绢二百匹。钦此!”
珞琪惊喜过望,先时曾猜测过鹿中堂回京复命,公公杨焯廷定然会受朝廷褒奖,却不想封赏如此厚重,而且竟然给丈夫云纵升职加官。
杨焯廷和云纵叩头领旨谢恩,接过钦差手中圣旨。
图公公搀扶起杨焯廷双目紧盯了他道:“焯公,皇上另有口谕。”
杨焯廷忙撩衣再拜被图公公扶起道:“皇上吩咐,礼就免了。”
目光看了杨焯廷身后低头跪的杨云纵交代口谕道:“皇上的意思,新军是国之根本,龙城新军再扩充千人,要大公子小心从事,勿负朕望。”
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图公公又去扶起杨焯廷身后的云纵,拉着云纵的手啧啧称赞道:“焯翁,前番见吉官儿才是少年,今日再见英武非凡,难怪鹿中堂回京之后是赞口不绝。老佛爷听罢还寻思,是哪里来的杨统领?再一想,嘿,老佛爷自己个儿都逗笑了,可不是杨督抚府里的小吉官儿吗?几年的功夫,出息了!”
“公公谬赞了!”杨焯廷客套地应着。
图公公满是皱纹的手拍着云纵的手喜爱道:“这番出落得愈发像你爷爷了!”
话说至此,用衣袖掩掩眼角感触的泪。
太后另赐了云纵的祖母,杨焯廷的母亲一身诰命袍服,珞琪知道,太夫人是咸丰皇帝乳娘的女儿,同宫里关系非同寻常。
全家人惊喜不已,云纵随在父亲身后去陪图公公花厅用茶。
图公公一直拉着云纵的手拍着,公鸭嗓尖厉刺耳的声音道:“我平生阅人多矣,还未见过哥儿这样一品相貌,将来必是国之栋梁,股肱膀臂,前程不可限量!”
听罢图公公的夸赞,珞琪一夕间大悲大喜,仿佛人世间荣辱一朝看尽。丈夫为龙城和杨家争来殊荣,一道圣旨将他这阶下囚忽然变成有功之臣。
这样一来,公公杨焯廷再不敢轻举妄动在此时处置云纵,朝廷封赏才下,不能旁生事端。这圣旨来得恰到好处,不早不晚,解了燃眉之急。
姨太太们纷纷来贺喜,珞琪陪了笑一一应付。
图公公却客气地推却说一路鞍马劳顿,要回驿站歇息。
杨焯廷笑了挽着图公公地手说:“龙城风月甚好,公公多留两日,也容杨某尽东道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