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人在酒楼,也只能入乡随俗,林谨如将肘子啃得不亦乐乎,一抬头,却发现南星只顾着吃素,便夹了块最大的肘子,递到他的碗里,“你这也忒暴殄天物了,这么美味的尤物,竟然无动于衷。”
南星口是心非道:“我哪有林兄那么好命,实在是消受不起。”
“又非无齿之徒,有什么消受不起的!”林谨如反驳道:“你尝尝,肥而不腻,保证好吃,啊——张嘴,哥哥喂你……”
南星脸皮抽了抽,刚要开口拒绝,忽听清风楼内一阵喧嚣,食客们纷纷炸开了锅。
“怎么了这是?”
“听说是后堂包厢,有人犯病了?”
“快……赶快去请郎中!”
“要出人命了——”
南星与林谨如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他二人一个起身太急,险些碰翻一桌子的盘子碗,另一个脚上趔趄,差点当众摔个狗啃泥,一路连滚带爬,总算赶到了清风楼的后堂。
林谨如:“借过……让一让,郎中来了!”
围观人群一听救命的人到了,顿时稀里哗啦让出了一条路来,酒楼张老板崩紧一身五花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您二位是?”
南星:“太医院的,病人在哪?”
听闻两人是御医,张老板差点当面跪下——清风楼后堂的客人,非富即贵,各个都是招惹不起的主儿。倘若真要闹出人命,他这一身花枝招展的五花膘,哪怕被剐下来称斤卖,都够呛能陪得起。
“在……在厢房,二位请跟我来!”
南星二人紧随张老板,在酒楼后堂七拐十八弯之后,走进一间厢房内,只见地上躺着一人,面色青紫,冷汗淋漓,已然意识模糊。
林谨如只看了一眼,眼睛倏地瞪大了两圈,“云文?!”
南星诧异,“此人是谁?”
“哎呦!”林谨如慌道:“来不及解释了,救人要紧!”
说完,他一掀衣摆跪倒在地,伸手去探那人脉搏,一旁的南星向众人问道:“病人病发时可有症状?”
张老板一颠一颠地凑上前道:“魏大人病发时,我正好在场,本来好好的,谁知敬完酒后,他就说自己喘不上气,前后不过片刻,就成了这样。”
南星皱眉问道:“他喘气时可有鸣音?”
张老板回忆片刻:“有……有鸣音,气短得很,喘得很急。”
这时,林谨如抬起头道:“脉弦滑,往来滞涩,恐是哮喘。”
“快!快将他上半身扶起来”,南星道:“若是哮喘,仰卧只会加重病情。”
林谨如连忙照做,让地上的人靠在自己身上,对张老板道:“今天出来的急没带药箱,劳烦您找几根银针过来,速度要快!”
“好……我这就去安排……!”张老板领了命,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
南星环视一周,从旁边的饭桌上抄起一盒牙签递了过去:“来不及了,先凑活着用吧。”
林谨如动作一滞,飞快地反应过来——眼下条件有限,只能先用牙签刺激穴位代替施针了。
两人分工合作,忙出一脑门热汗,终于将地上那人从鬼门关中救了回来。
张老板叫来马车,派人将病患送回府中静养,等一切安顿妥当,南星这才舒出口气来:“你方才说,这人是谁?”
林谨如烂泥一般歪靠在椅背上道:“此人姓魏,魏云文,现任大理寺少卿,算是我的发小。”
“哦,”南星点了点头:“魏大人此前有过哮喘史么?”
“没听他说过呀,”林谨如也觉得诧异:“自从他干上大理寺的差事,我就绕着他走!”
“为何?”南星不解道。
林谨如扁了扁嘴,“你不知道,我这个发小精通刑狱,一天到晚琢磨凶杀血案,专门和死人打交道。关键他一遇到疑案,就把我当成仵作拼命使唤,我好歹是个太医,给活人看病的,又天生怕鬼,哪里受得了这些。”
林太医几句话说得南星忍俊不禁,“你做过亏心事不成?这么害怕死人,再说哪来得鬼呀。”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林谨如白了他一眼,“不过方才见他那个样子,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世事无常,保不准何时就要蹬腿儿见阎王,趁着现在能吃能喝,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却再没有心情去招呼方才剩下的多半盘肘子。好在张老板对他二人感激不尽,这顿饭钱自然悉数全免。
开棺
转眼又过了几日,南星自宫中诊病归来,刚刚迈进太医院值房的门槛,便看到林谨如冲着他好一番挤眉弄眼。
南星不解其意,“林兄这是又抽得是哪门子风?”
话音刚落,却见值房内还有一人,正是前几日昏厥不起的大理寺少卿魏云文。
此时的魏大人与清风楼那日判若两人,看上去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竟丝豪不见大病初愈的痕迹。
魏云文郑重其事地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谨如已将前因后果告知于我,多谢郁太医出手相救,此等恩情,魏某人定当谨记于心。”
南星慌忙回礼:“魏大人言重了,那日其实多亏了谨如,我不过帮忙打了个下手而已。”
“你可不要祸水东引!”林谨如嘴硬道:“我才没那闲工夫救他呢。”
平日不着四六的林太医,竟罕见地傲娇起来——明明前段时间还三天两头往魏府里跑,结果翻脸就不认账了。
南星忍住没有拆穿,引着魏云文重新坐下,“魏大人身体恢复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