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
中牟疑是亡人,见拘于县。时掾亦已被卓书;唯功曹心知是太祖,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俊,因白令释之。』
离开了中牟地界,曹操继续往前走去。现在的他谁都不能信,谁也不敢信。
好饿。
天气逐渐转凉,夜间又起了风,现在的曹操身上带伤,再加上已经几天没有进食,眼前感到一阵阵眩晕,胃里也痛如刀绞。
腰间挂着的水壶早空了,好几天没有遇到溪流,沿途的村落人多眼杂,又有吕家庄血案的教训在前,他不敢再轻易冒险,只好咬着牙硬扛。
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会饿死。
幸运的是,他在一片林中发现了一只误入猎户陷阱的野兔。
小心避开一路的机关陷阱,他将那野兔取下,正好不远处有一座破庙,他提着就朝那边走去。
掏出随身的短刀给猎物放血后剥皮,挖好坑正要生火,他动作停滞了一瞬,又收起了火折子,只是将皮毛和血迹给掩埋了起来。
已经有人死于他的猜忌,曹操苦苦挣扎了一番,他实在不想再这么糊里糊涂地杀下去了。
曹操想了想前几次自己险些被抓的经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久未进食的胃已经开始抽搐,甚至连他的手脚都在发抖。
不能生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说这里地处偏僻,可难保会有像他这样过路的行人。万一火光将人给引来,他势必要继续杀下去。若是不杀,一旦被抓回去落在董卓手里,等着他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可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等着他的也是死路一条。
这时曹操手上还提着方才处理好的生肉,挣扎再三后竟直接将其塞到了口中。生肉里夹杂着血沫,口腔和鼻腔瞬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曹操的鼻子本就灵敏,如今更是如同酷刑一般,激得他一阵阵干呕。胃里泛着酸水,肠胃剧烈翻腾着想要将这些异物吐出来,喉咙里眼泪也不自觉涌了出来。
我不能死。我要一定活着回到陈留,而且迟早有一天要将那倒行逆施的董卓给亲手杀了。
拼命压下恶心和呕吐的欲望,曹操进食的速度十分缓慢,可随着几口食物被咽下,胃里抽搐的感觉果然平复了许多。
可那血腥味实在太浓了,他完全没办法忽视。只好一边干呕着流泪,一边继续嚼着生肉。
脸上的泪和血水混做一处,看上去十分骇人。
月华似练。
荀彧踏进庙中,借着月色恰好见到了曹操的“惨状”。
“怎么不生火?”虽然是询问的语气,荀彧的声音却有些平静,可是在曹操听来,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来者不善,这人分明是冲他来的。
曹操抄起地上的刀就冲着来人而去,荀彧见到一点寒芒直指自己心脉,也很无奈,怎么每次见到这人都是剑拔弩张:“不是吧,又来?”
梦04
如今的曹操很虚弱,速度也比平时慢了不少,拿下他绰绰有余,但荀彧却无心伤他。
看着那人横冲直撞过来,荀彧侧身躲过这道攻势,求生心切的曹操见势反手调转刀刃又向他身前横扫过去,被荀彧抬脚踢飞了手中的武器,虎口顿时被震裂,鲜血也涌了出来。
曹操攥紧拳头逼出更多的血,扬手向对面的人脸上洒去,整个人也跟着贴了过去。
荀彧学的都是正经的招式,哪里又见过这种市井无赖般的打法?
先是脸上一凉,等到荀彧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曹操扑倒在地,一双手也钳在他脖子上正在死命收紧。
后脑狠狠磕在地上,荀彧整个人都是懵的。眼看自己再不反抗就要死在曹操手上,他只好抬膝顶向曹操。
曹操肋骨被弄断了几根,闷声咳了几下,疼得终于松了手。荀彧得以喘气,趁机掰开曹操的手将他从自己身上给弄了下来。
眼看曹操挣扎着还要反击,荀彧一个翻身起来就攥住了曹操的手腕,反剪着他的双手将他按在了地上。
如此荀彧仍不放心,一条腿直接跪了下去,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曹操身上,冲着他低声怒喝道:“曹孟德你疯了吗?”
“是啊,我是疯了。”这时的曹操还在死命挣扎,一声闷响响起,他的胳膊分明已经脱臼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拼命地逃,遇到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怀疑是不是董卓派来抓他回去的人伪装的。
完了,这次死定了。
眼看自己失手被擒,曹操的大脑一片混乱,挣扎中脸上也沾满了许多尘土,与血泪混在一起更显狼狈。
这一路走来,如今的他与疯子也没什么两样。
“我是荀彧。”面对状似癫狂的曹操,荀彧暗叹了一声,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荀彧。”这个名字让曹操不再挣扎,涣散的眼神也停滞了一瞬。这个名字他好像听到过,但是他记不清是在哪里听的了。
这时一股熟悉的熏香在鼻尖萦绕,是他。曹操想起来了,是那个帮自己打掩护的登徒子。
荀彧松了手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这人疯得厉害,为了制住他荀彧使了很大的力气,这会儿双手还有些发抖。
曹操也终于翻过了身,安静地仰面躺在满是尘埃的地上,痴痴看着上方蛛网横生的房梁。方才激烈的缠斗似乎没有发生过,两人一坐一躺,相对无言。
荀彧。晚间的风吹进庙中,曹操默念着这个名字,挪转了眼珠看向那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