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不就很好?也没旁人逼着你非要和四姐亲亲密密,大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秦芬轻轻摸着秦珮的头发,又去替她拭泪,一动之下才发觉自己的袖子已被哭湿了。
这几天,秦芬实是想开口劝的,可是她知道秦珮有些牛心左性,生怕一句话说不好了,反惹得秦珮认真记恨起上房来,到那时,杨氏发威,吃亏的只是秦珮这小丫头自己罢了。
此时秦珮哭出来,秦芬见她口气松动,便柔声劝一句:“总之,咱们只记着那个礼字,也便罢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意思!”秦珮用力抬起头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将在青桐院听见的话,一字不曾遮掩地告诉了秦芬。
秦芬倒抽一口凉气,她也不曾想着,商姨娘竟是自个儿闹腾才落了胎的!
听秦珮的话音,如今上房对商姨娘,只怕是一人一个态度。住在偏远小院,衣食简陋,这是罚她失了子嗣,瞧着像是秦览的意思;给个火盆取暖,不叫她折了性命,这只怕是杨氏的意思。
至于缘故么……一个失宠的姨娘,摆在后院当摆设,既能塞住外人的嘴,也好过往后再填新人进来。杨氏的心思,一向是这样的。
秦芬拍着秦珮安慰了半天,却怎么也哄不好。秦珮一行说一行流眼泪,自小时候时常挨训斥,一直说到商姨娘怀胎后老说不要她了,除开魇镇的事,什么都说给了秦芬。
对于这些姐妹们,秦芬原先是最和秦贞娘好的,对于秦珮,她只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哄着管着,如今秦珮倒了这一通苦水,人也好似长大了,姐妹二人,竟真亲近些了。
第61章
秦览已过而立之年才得了个嫡子,喜得什么似的,大年初一往族里去祭祀一番,应酬话都不及多说几句,便回来喜滋滋换了衣裳抱儿子。
杨氏头上戴着个素面暗纹的抹额,安安心心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边上摇床里的婴孩,怎么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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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是夫妇二人盼望已久的,秦览本欲起个乳名唤做盼哥儿,还是杨氏道太重了,只怕折了福分,因此只择了个好些的字眼,叫作平哥儿。
商姨娘的事,夫妇二人虽不曾出言一个字商议过,却颇有默契地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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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秦览来说,他着紧那肚子里的孩子,倒更胜于着紧商姨娘。商姨娘从前虽然娇俏灵巧,颇得他心意,到底是犯下大错的人,妻子打发了她出府,他因着男人面子也恼过,可是恼也恼了,并不认真可惜那妇人。
原以为去了庄子,商姨娘能安心生下孩儿,到时候由他出面,把孩儿抱回府,留着商姨娘在庄子上养老便罢,谁知这贱妇竟如此不识抬举,敢拿肚子里的孩子涉险!
眼见着那贱人诞下一个没了呼吸的胎儿,自己反倒挣扎着活了下来,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扔进冰天雪地,好叫她尝尝厉害,谁知便是此时,小丫头来报太太生了儿子,他只能先将她安置在青桐院,想押后再处置。
妻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拦了商姨娘出府。
成婚这么多年,妻子也只才嫁过来时有过那般柔软的神色,她穿着家常淡紫小袄,头上绑一条浅粉素面抹额,目光平和莹润好似一对墨黑的珍珠:“老爷,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商姨娘终究是因着我才出的事,此番已遭大过,便留在府里吧,权当给平哥儿积福罢了。”
秦览听了,愈发觉得愧对妻子,更把商姨娘恨个臭死,唤过小丫头道不许给青桐院份例,只许商姨娘随着奴婢的吃食,还是杨氏道了一声可怜,另外赏了个炭盆,才算是保下了商姨娘一条命。
杨氏被商姨娘惊了胎气早产,心里哪有不恨的,然而她经得这许多事,早不是当初那样只顾夫妻情分了,她知道,如今叫商姨娘在府里,比在外头更好些。
这日几个女孩来请安,杨氏仍旧只道屋里憋闷,不叫女孩子们进来,隔着帘子说几句话,便打发了女孩们出去。
秦览深深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待女孩们都走了,才慢慢地道:“孩子们也是关怀你,倒也不必次次打发她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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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如今是有子万事足,更因着丈夫待商姨娘的态度,又添些从容,这时闻言不过一笑:“瞧老爷说得,好似我不待见孩子们似的,实是才生产完了身子懒怠,又怕寒气冻着平哥儿了。”
抬出平哥儿来,秦览倒不好说什么了,点点头,掖一掖儿子的被角:“既是如此,也便罢了。明儿孩子们再来,总该叫贞娘进来看一眼弟弟的。”
杨氏笑了笑,也不曾答话。
她防的自然不是自家女儿,她只是怕六丫头不明真相,左了性子立意要替商姨娘报仇。
大宅门里的孩子,因着妒忌兄弟姐妹,有推人落水的,有拿烛火烫人的,更有作法魇镇的,六丫头起个坏心,襁褓里的儿子便受不了。
商姨娘的事,她虽命人放了风声出去,却不曾特地嘱咐说给秦珮,从前立下的规矩,丫鬟婆子不许在姑娘们面前嚼舌根,便是怕女孩们被带坏了。如今她在上房闭门不出,下头料想还不曾有人敢把话透给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