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把手里仅剩的几个药片一起丢进嘴里,苦涩瞬间侵占口腔,他却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嘴里的苦味。
他在生气,但是他连生气都是如此的压抑。
他甚至没有力气大吼大叫,剧烈波动的情绪除了让他的脑子更疼以外,并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五指成爪状按在脑袋上。
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再次醒来,室内一片昏暗,他睁眼看到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先是一愣,又摸到身上的毯子,翻身坐起来环顾四周。
他正坐在卧室的床上,周围漆黑一片,他懒得开灯也不想看手机,疼痛还残留在脑袋里,让他浑身酸软无力。
坐了一会,谢郁口干舌燥,便翻身起床去客厅接水,路过厨房的时候,余光一瞥,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白温璟。
向前的脚步一顿,谢郁在厨房门口停下,看着灶台前正在认真煲汤的人。
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也学起了做菜,谢郁稀奇的同时又有些想笑。
白温璟做的像模像样的,不过一些小细节还是暴露了他不会做菜的事实。
比如切的乱七八糟的牛肉和大小不一的山药,还有放调料时小心翼翼的动作,每一步都写满了不确定。
当然在谢郁眼里这也是很厉害的,白温璟想做就去学,这种超强行动力是谢郁没有的。
他宁愿饿着,去便利店买难以下咽的面包,再用可乐冲服,也不愿意学着做饭。
锅碗瓢盆乱响一桶,白温璟终于把所有食材都处理好,然后一股脑的丢进锅里,最后小心翼翼的放上锅盖,长舒一口气。
锅是他专门买的煲汤的锅,他用着还挺方便,本来打算拿回家自己煲汤用的,现在看来谢郁比他更需要这口锅。
他也是没想到谢郁现在竟然如此虚弱,明明看着不算瘦弱,还能轻松的把他举起来玩高难度动作,但是却比免疫力低下的小孩还能生病。
正琢磨着买点什么给谢郁补补身子,一回头,就看到本该在卧室睡觉的谢郁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白温璟被吓得一激灵:“醒了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郁摇摇头:“没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楚了些,“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白温璟抓着抹布,拘谨的指指灶台上的锅,“那什么,我回家拿锅来着,这锅挺好用的,你以后没事可以自己煲汤喝。”
“不需要,”谢郁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这才觉得舒服些,“我不会煲汤。”
白温璟眼前一亮,仿佛就等他这句话。
谢郁话音刚落,他就急不可待的自荐道:“我会啊,以后你想喝就告诉我,我来做。”
他拍拍胸脯,无比自信:“跟我家阿姨学来的手艺,虽然卖相不太好,但是味道绝对没问题。”
谢郁瞅了他一眼,端着水杯去了客厅。
散乱的药箱被整理好,放在茶几上,谢郁打开随手把几个放错位置的放好,把药箱放回抽屉。
里面的药又该更新了,谢郁坐在地上,胳膊支在沙发上,拿着杯子用热气熏着脑门。
湿热的水汽扑到脸上,感觉挺糟糕的,就像夏季的雨后一般,热腾腾的水汽不讲理的包裹着他的脸。
但是也挺舒服的,脑子都没那么疼了。
几分钟后,沙发忽然凹陷一块,接着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来人是白温璟,他安静的靠在谢郁身边,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不想说,也许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两人虽然相识许久,却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靠在一起过。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甚少,知道的也仅限于个人习惯。
白温璟不知道谢郁在遇到他以前活的多么艰难,谢郁也不知道白温璟为什么会跟白皓闹决裂。
感情总是来的奇妙,也许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对视便能产生爱意,也许同枕而眠许久,也摸不准枕边人的心思。
黑暗的遮掩下,白温璟慢慢靠近谢郁,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
轻飘飘的力道擦过眼角,谢郁扭头捏住他的下巴,重重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白温璟吃痛,双手抵在谢郁肩头,五指微微弯曲想要推开他,却又舍不得用力。
谢郁的呼吸沉重而压抑,每一次进攻都来势汹汹,让白温璟难以招架,只得打开城门任由他侵略。
吻了许久,谢郁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缓,白温璟勉强得到喘息的机会,他双手环绕着谢郁坚实的臂膀,慢慢的抚摸他的后背。
“小乖,”白温璟下巴抵在他的额头,声音轻缓而坚定,“别害怕,大胆的往前走。”
谢郁沉闷的笑了:“怎么走?”
“小乖,没人能困得住你,这是你自己说的,还记得吗?”
那年十八,消瘦的少年腰杆挺得笔直,看着手腕上的锁链,不屑的嗤笑。
而现在,二十三岁的谢郁却绝望的伏在白温璟肩头,求问怎样才能挣脱束缚。
他摆脱不了柳华用亲情编制的密网,也没法斩断谢郁锁住他的铁链,他只能静静的站在牢笼深处,仰头是黑压压的天空,低头是无尽深渊。
“我是个懦夫。”谢郁放开白温璟,平静的对自己进行审判,“我从来都没有挣脱牢笼的勇气。”
被谢建民抛弃的时候他没有勇气质问凭什么,被柳华抛弃的时候他没有勇气追问为什么,被白温璟抛弃,他也只是默默接受,暗自伤神。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