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抬首,神情略带惊讶,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个遍,就像是第一次才了解到这个人,“你不会骑马?”果然,京中的贵人娇生惯养,别平白磨坏了那一身皮肉。林蕴来边塞也这年头了,若是有心,骑马这等事早就学会了,就连那个脑满肠肥的监军老太监都会坐在马上颠儿几步。
林蕴见他神情愕然,解释道:“坐马车少说也要走四十余天,骑马会快一些。”他唇色发白,却还是冲刘敬笑了笑。
也许是在平坦无际的草原上,风格外大,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刘敬苦恼地挠了挠头,若要让他去教林蕴,他是百般不愿意的,但他又想起了他家将军临行前的嘱咐,便不情不愿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选一匹马。”
马厩里的马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气地打着响鼻,抖闪着身子,皮毛光滑如锦缎。见有人来,在围栏不安分地踢踏着步子,看起来比人还要高半个头。这里的马都有着人去打理,马厩里的味道不是很重,淡淡的马粪味混杂着一股草料的气息。
林蕴看着这些高头大马,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刘敬不由得在心底讥笑起这个人,果然连男人都不算的人,胆子能大到哪里去。
看管马匹的军士殷勤地过来问候,刘敬和颜悦色道:“给这位大人选一匹马,脾气要温和,脚程要好些。”
那军士上下打量了几眼林蕴,似乎也认得他是谁,咋舌道:“林大人这身板……不如选一匹小马驹,性子也温顺,骑起来也不会伤着人。”
林蕴颔首道:“那便有劳你了。”
那人选的是一匹褐色的小马驹,四梯雪白,名为追云。它刚断奶没多久,被人牵着颠颠儿地跑了过来,林蕴摸了摸它柔顺的鬃毛,追云亲昵地将脑袋蹭到他手底下。林蕴见状,眼底的不安稍微平息了一些。
刘敬站在他身侧,忽然闻到一股幽远淡雅的清香,他不由自主地向身侧看去。林蕴就站在他身旁,不声不响地顺着追云的鬃毛。宫中的内宦净了身,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为了掩盖身上的异味,常会在身上佩戴一些香囊。
刘敬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层原因的,他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想,这味道还挺好闻。
李微的死在大雍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新丧过后,便要另立新帝。闻燕雪越发得忙碌了,身上的朝服也与以往不一般,由深绛变为了玄色。大雍以玄色为尊,只有皇亲国戚才穿得,李晟从他的一些变化和只言片语中多少能猜出一些朝堂上的变动来。
“公子,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晟侧卧在院内的竹制躺椅上,闭目养神,伺候在一旁的少女捧着一只扇子为他挡着刺眼的光。
少女轻轻扇着,时不时偷眼打量这个模样好看的人。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曾想一举一动都被李晟尽收眼底,他勾唇轻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公子,奴婢叫迟迟,今年十四岁了。”
李晟把这个名字放在唇舌间咀嚼了一番,回味无穷道:“春日迟迟,人漂亮,名字也好听。”
少女还未被人这样夸过,不由得垂首敛目,羞红了脸。
他灵机一动,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迟迟对这个漂亮公子亲近了不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奴婢是家生子,自小便在庄子上伺候着。”
庄子……李晟想到的是那个城外的庄子。他隐约记得闻燕雪年少时,曾有一段时间与闻家闹得很不愉快,连闻府都不愿意回去,看来在那段时间里他住在了他母亲留下的庄子上。
“那你见过你家主子小时候的模样吗?”
迟迟想了想,点点头道:“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得到,主子很早便随主君爷爷去打仗了,我几乎没有见过主子几面。”
正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搭着闲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李晟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正是闻燕雪炙手可热之时,来他家闹事的能有几个。他招了招手,吩咐道:“迟迟姑娘,你去瞧上一眼,然后再回来告诉我是怎么个一回事。”
“好。”小姑娘得了令,兴冲冲地办事去了。李晟继续躺下,自己用扇子挡着刺眼的光。
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过一会儿便消停了。李晟正不以为然之时,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高高越过院墙,抛入他的耳中。
“我是大郎的嫡母,他有什么是需要瞒着我这个做母亲的!”
“夫人,恕在下难以从命,您还是请回吧。”李晟听得出来,这声音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侍卫的。
夫人?李晟心底微微一惊,闻燕雪的母亲不是早去了吗?这位难不成是闻亥的续弦夫人?十几年来对闻燕雪不管不问,今日怎么忽然来了,还专门挑闻燕雪不在的时候,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倒要看看,他藏了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在里头!”
【作者有话说】
副cp
贵宴
“夫人!”
外面吵闹的声音愈来愈响,渐渐逼近,那侍卫竟然拦不住一个妇道人家。李晟心道不妙,下意识要捂着脸回屋里去。他站起身正要离去,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躲?闻燕雪将他藏着掖着,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为何要遂了他的愿?
“公子!”迟迟一个扭身,从墙头跃了下来,急急向他奔来,“大夫人与他们打起来啦!”
李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位夫人还真是女中豪杰。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院门被人狠狠撞了开来。李晟呆若木鸡,与来人面面相觑。姚氏的人与侯府中的侍卫滚作一团,那夫人提着裙角,鬓边的发丝略微凌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