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心情复杂地看着闻燕雪,殊不知他的目光太过明显,闻燕雪闭着眼睛却也能感觉得到。他睁开眼,冷静地回望过去,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会儿,李晟率先忍不住,说道:“脸色这么差,今日进宫,见到小殿下和庄妃你不开心吗?”
宫里发生了些什么?难不成真如闻姝所料,闻燕雪有贰臣之心。
闻燕雪两道浓眉动了动,神情不变道:“脸色差?”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道:“有吗?”
李晟心道是个人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闻燕雪不开心的时候,虽然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但整张脸都是耷拉下来的,尤其是嘴角,拉得又平又直。这个时候,他若是装作不知道,或者是不理会,那张脸就会变得越来越可怖。
不知是不是李晟的错觉,在他的注视下,闻燕雪的面色缓和了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了。
李晟本不愿理会,可海棠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不管她话里真假有几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晟已经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他想了想,整个身子投入闻燕雪的怀中,低声道:“不管怎样,睡一觉就都忘了。”
他少有主动的时候,闻燕雪对他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有些迷茫。李晟乘胜追击,又安慰性地在他粗壮的胳膊上拍了拍。
做完这一切后,他立马紧闭双眼,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点到为止即可,他可不想与引起闻燕雪的兴趣,腰臀受累。
闻燕雪就着他的这个动作,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李晟没再像以前一样抗拒,而是往他怀里缩了缩。不管怎么样,先按照海棠说的试一试。
一夜无梦,再醒来的时候,闻燕雪已经穿戴齐整,李晟只着单衣,坐在床沿看着迟迟给闻燕雪梳头。今日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印花长袍,外罩着一件玉色的广袖长袍,腰间是双绕皮革紫玉蹀躞带,看起来风华正茂,文气静雅。
李晟掐指算了下闻燕雪的年岁,今年也二十有八,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穿的衣服却一件赛一件花哨,老不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爱臭美的少年郎。
闻燕雪一扭头就看到了他含笑的双眼,眉眼弯弯,顾盼生辉。
他的心急促地跳了几下,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李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抓了个先行,正要强压下嘴角的笑意矢口否认时,他想了想,还是继续注视着闻燕雪,笑道:“侯爷穿得可真漂亮。”
“真心话?”闻燕雪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声好听的话儿,有些不确定地再次发问道。
“真的不能再真。”
闻燕雪摸了摸袖口的花纹刺绣,失笑道:“年少时常不在家中,但每逢裁制新衣的时节,阿娘就琢磨着我是不是又长个头了。”不知不觉,每年四季的衣服就都做好了,珍藏在家中,等着游子归来,看是否合身。
李晟笑不出来了,怪不得他穿的衣服款式行制像是几年前才时行的。他再仔细看,大小穿在闻燕雪身上刚刚好。
一个母亲对于多年未见的孩儿,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去估摸着做,做出来的大小难免会失了准头,可穿在闻燕雪身上却正好。这些衣服是为年少的闻燕雪做的,怪不得颜色都是那么的鲜亮。
少年郎总是爱鲜衣怒马,徐清湘也是这样以为的。
闻燕雪见他如同锯了嘴的葫芦,忽然不说话了,不觉好笑。
年少时的一些事,于他二人像是一道不可触碰的禁忌。就像藏在伤口最深处的一根刺,每次回忆,都难免会牵扯到一些皮肉,一边鲜血淋漓地回忆,一边痛彻心扉地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他们都心照不宣。
闻燕雪又去了书房,李晟坐在院中,盯着错综复杂的枝丫发呆。既然现在不着急逃离闻燕雪身边了,那之前的他们之间的交易还作不作数了?
肯定是不能作数了,他本想用这件事换取自由,现在也落空了。筹谋了许久的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揭过。
李晟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果然一事无成。
此时,一只红眼灰羽的鸽子落在了枝头,与李晟面面相觑。跗趾上还绑着一封密信,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到一旁站着的人身上。
闻燕雪摸了摸鸽子,取下它身上的信,任由他在自己手臂上昂首阔步。
李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信,只见闻燕雪面目表情地看完以后,语气毫无波澜道:“找到了。”
李晟下意识问道:“你找到什么了?”
闻燕雪一向事事有回应,就算不想告诉他的事,也要知会他一声。
果不其然,他笑了笑,那笑令李晟毛骨悚然。
“一直以来,被你藏着的那人。”
暗查
“你自己看。”
闻燕雪也不避讳他,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李晟接过来迅速扫了几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来京城。”
李晟心乱如麻,将手中的密信揉成一团,半信半疑地看着闻燕雪,“是你将人带到这儿来的?”
闻燕雪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将他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抽出那封密信展平后,上面赫然是一行小字,上面有一个李晟很熟悉的名字。
“找他确实费了很大的功夫,不过这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此人正是那监军太监的干儿子,自元贞帝去后,他就带着自己的干儿子一并告老还乡。只不过此人不学无术,老太监过世后,很快就把家底挥霍一空。这些年全靠王府接济才能没能流落街头。这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京城?难不成是手头紧了,来京城投奔王府,结果正好撞在了闻燕雪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