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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我很快回忆起高中学过的《逍遥游》，脑海中顷刻浮现出自己御风时的飒爽身姿。穿着件黑色马面裙，选一个阳光璀璨的日子出发，乘风而行，将全世界都尽收眼底。飒沓凛然，随性落拓。

想想就帅死了。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封十八抬起下巴，朝林狗吩咐：“你往后边退。”

林狗睁大双眼，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我，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我没说话，只是冲他和善微笑。

他眨了眨眼睛，对视几秒后，侧过头，乖乖后退了几步。

“先从占风学起吧。”

封十八整个人站直了些，把那根竿子从怀里拿出来，竖立于地上。

“风者，乃天地之号令，阴阳之所使，发示休咎，动彰神教。”她说：“世界上每个地方都会产生风，而风里包含了很多看不到的信息，可以帮助人类判断吉凶。”

“所谓占风，就是把那些看不见的信息化为己用。”

说着，封十八对我道：“你现在好好听一下，山上的风和平地的风有什么不同？”

她说完这句，整个世界便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山里的风很大，远远一迭林涛拍来，拖得又长又响。

山里的风也很多，这阵风结束，很快又有另一阵风续上。

顺着风路过的途径，我这才注意到邻山山顶上的几座风力发电机。纯白色，三片叶子缀在笔直的杆上，看上去坚韧挺拔。

再把视线放远，原来漫山遍野都是风车，高低错落在这些翠绿的山上。风吹过的时候，那些洁白的翅膀就呼啦呼啦转动起来。

人都喜欢有秩序感的东西，而它们的转动刚好有一种持续不断的节奏，像一首安静的催眠曲。望向那些风车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多看一会儿，再多看一会儿。

有种久违的宁静。

虽然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却令人联想到童年里躺在凉席上发呆的夏日午后，都是那样惬意。惬意得仿佛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就算放空大脑无所事事发着呆也无所谓。

风是无形的，但通过这些挺拔矗立的白色风车，好像把风具象化了，宁静感也同样具象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这种近乎冥想的空白体验中脱离，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脱离后还有点儿不舍。

成年后从电子产品获得的信息太过丰富，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闻在世界的不同角落上演，看多之后大脑的多巴胺奖励系统失灵，对刺激的阈值不断提高。加上那些发达的短视频和社交媒体，我的认知不断被各种碎片化信息摧毁，都快丧失对生活的真切感受了，甚至还有段时间因此陷入了自暴自弃中。

后来我发现很多人的状态和我一样，才明白过来，那些大数据算法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精英专门设计出来的，为的就是诱人沉迷。

站在这里感受了会儿风，我居然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最开始听周师兄说抱朴宫磁场好，我还以为她是在夸张，自动把对方归为有点儿迷信的类型。到这里切身体验后，我才发现，原来周师兄没骗我，这里磁场确实很好。

由于山风实在舒服，我沉浸了许久。封十八也没催我，一声没吭站在旁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

也因为沉浸了这么久，我才发现，就像诗歌里的起兴那样，山里的风竟然也有个预热阶段。

等远处茂密的树林颤了颤身姿，闷声准备着，你就知道，有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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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感受完就可以开始正儿八经占风了，结果封十八就跟我的周易课老师那样，从基础开始教学。

时不时就让我仔细听，说声音最浊的是宫风，如牛鸣牢中；最轻的则是羽风，如流水扬波。还有商风、角风、徵风，每种风的音调各不相同，奏出的曲子也大相径庭。

得亏山里风多，五种音都能来来回回上演，虽然宫风出现的频率最低，但也最好辨认。

也得亏我学过几样乐器，要是没点儿乐理学基础，怕是早就被她给绕晕了。

说起来，来之前我就打算过在道观学艺。没成想，艺是学了，却是从一个挂单的外来道士这学的。

等太阳逐渐移到天空中央，我吸收的知识差不多饱和，封十八罕见地说出了句人话：“学得蛮快，你根骨果然奇佳。”

这话我爱听。

我顺着杆子往上爬，朝她灿烂微笑：“你能不能夸得再具体一点？我根骨具体怎么个佳法？除了体育课的时候每次跑步都在第一，打篮球的时候十投十中，跳远刷新了学校的女子组记录，我觉得我根骨还蛮正常的啊？”

听完，封十八抬了抬墨镜，语气平稳地开口：“我说错了，比起你的脸皮，这副根骨都算不得什么。”

……

呵。

我臭着脸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过了会儿，封十八再次开口：“你胸间有偃骨，这话你爱听了？”

我很快转回身子，问：“偃骨？那是什么东西？”

“仙骨，也叫入星骨。”她解释道：“你结有仙缘。”

听到这，我双眼一亮：“仙缘？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封十八却不再回答了，只是半笑着打量我。可惜隔着个墨镜，我感觉不出她的情绪。

打量完，她点了点木竿，又是一阵狂风大作。不过这回风虽然依旧很大，却涌动得温顺，就像之前打包蛟龙残骸那样，将满地的落叶都打包。

小山高的落叶被这阵风裹着，升到空中，再移动到山坡上。“哗啦”一声散开，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