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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刚刚那一捅大概伤到了它的神经，它的进攻开始变得凌乱起来，庞大的身躯无规则扭动，见着东西就用利爪狠狠砸下。

但由于刚被雷劈过的原因，它身上的鳞片已经不再像原来那般坚固了，松松垮垮掉在肉上，竟然还噼里啪啦碰在一块儿。场景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的嘲笑进一步激怒了它。眼看那只利爪就要贴着我的脸落下，我侧身一闪，跃步上前，借力翻身，就着那些错落有致鳞片，稳稳当当落在它的脊背之上。

它有一双很威风的角，线条并不柔顺，却别有一番粗犷的美感，刚好是完美的着力点。在它暴躁的乱舞中，只有握着那对角，我才能勉强让自己不被颠下去。

就是它浑身的鳞太硬了，硌得我难受，像坐在一堆钢铁之上。

而且它的精力比我想象中好很多，被那样大的雷电劈过，还残了只眼睛，竟然也不断扭着身子，试图把我甩下去。

我坐过山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刺激。过山车起码轨道是固定好的，知道下一秒将开往哪里，但蛟龙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先是往左前方抬起脑袋，又猛地朝右下方甩。每一次转向前都没有前奏与铺垫，如此循环反复，将我颠得脑子都开始发晕。

我专门盘好的头发也松了，在大雨中散开，湿漉漉黏在后背，还有好多遮住了我的视野。

短暂的视线模糊中，身下的蛟龙又是一个猛的转向，差点将我摔出去。我气急，抓它角的力气大了几分，再硬生生扯落它前颈一块鳞，就着锋利的边缘，齐耳割断自己的头发。

“喀嚓——”

湿透的黑发像沉重的海藻，眨眼就落进泥土里。

之前没发现，骤然断了截这么长的头发，我脑袋都轻松许多，才意识到原来头发也这么重。

剪了短发之后整个人行动都爽利起来。我又扯了截鳞片，在它倏然冲向苍穹的同时，用它自己的鳞片扎进它那只完好的右眼！

骤然失去最后一片视觉，蛟龙很快停止挣扎，仰首长啸一声，重重跌入地上，溅起丈高的泥水。

我闭眼，在肮脏的泥水中屏住气息，试图不去思考这片土地可能存在的微生物和有害物质。很快，那截泥水便落下，我重新睁眼，看到身下愈加浓厚的鲜血从漆黑的鳞片渗出。

仿佛开了一大片火红的曼珠沙华。

“早点妥协不就好了吗？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拍了拍它的脖子，温柔地说。

在脊背上休息了会儿，等力气恢复了点，我纵身跃下。跃下的位置刚好正对它的胸口，可以清晰看见它庞大的身躯缓慢起伏着，以及心口那片鳞……

还真像封十八说的那样，刻了个字。

刻了个“谢”字。

刻得还很好看，笔锋遒劲有力，酣畅淋漓，颇有古意，简直像某位书法大家的手笔。

“我想起来在哪见过这条蛟了。”

我正欣赏着鳞上的字，封十八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我身侧。

我转身望她，等着她的下一句——

“它跟谢玉川有关系？”

“它是谢玉川养的。”

我俩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我身侧袭来一阵凉风，封十八也在同一时间闪身后退。变故发生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又双叒叕被溅了一身泥。

短短一天之内，我的洁癖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挑战。

先前见过的那辆劳斯莱斯高调地出现在视野之中，车体黑亮，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豹尾一摆，很拉风地来了个飘移，就那样大喇喇横停在我面前。

我望向一下就跳到三米开外的封十八，她同样看着我，笑得很愉悦。于是我移开视线，心如死灰擦掉满脸的泥，面无表情瞅着那辆劳斯莱斯幻影。

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柄素色油纸伞。上面工笔绘着竹叶，苍翠欲滴，很是雅致。

紧接着踏出来的是双皮鞋，擦得锃亮。然后是黑裤子，丝绸质感。再往上，我看见那件龙纹寿衣，大片大片的金丝在昏暗天色中闪闪发光。

衣领上是张好看到极致的脸庞。

谢玉川穿着寿衣，撑着油纸伞，从容不迫从劳斯莱斯下来。动作明明很斯文，却莫名有种封建时代帝王那样的讲究做派。

“嘭——”

她关上车门，开口第一句话是夸我：“新发型不错。”

第二句是：“我的爱宠，你弄瞎了。”

我摸了摸自己新剪的短发，看到谢玉川的目光越过我，落在那条茍延残喘的蛟龙上。明明说着“爱宠”，她那双眸子里却看不出任何惋惜，反倒是有趣多一些。

我对她异于常人的爱好叹为观止，不禁发问：“你养条蛟龙当宠物？还爱宠？爱宠你那么多年放着不管扔它自己呆江里？”

她答得泰然自若：“爱宠那么多，我怎么照顾得过来？”

“你还养了什么？”

“哦，藏獒、棕熊、非洲狮、北美灰狼、西伯利亚虎……”谢玉川思考了几秒，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猛兽的名字，语气却平静得仿佛就像林狗养了只翠花那样。

报了一大串，最后她说：“太多了，记不清。”

“我还以为你会说养了饕餮之类的上古凶兽。”

她想了想，道：“早些时候养过，但饕餮的胃口太大，养着费劲，我就把它杀了。”

她说完，我看到躺在地上的那截藤蔓飞速枯萎起来，很快就缩成小小一截。

不用想，鼓楼里那棵大树估计也正以惊人的速度退回原点。我甚至感受到先前摘下的那片孤零零的叶子也缩了缩身躯，在我的兜里留下痒痒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