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想过去将屏风里面的那盏灯给熄了,瞥见阿意的床帘有道缝隙没有合严后,便先过去调整床帘。
谁知靠近了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小心撩开床帘一看,床上的人果真还未睡着。
床上,阿意凭着记忆摸到挂在床头上的那几条青丝绳,绳穗一根根擦过指间,她在心里默念,这条是二哥哥送的,这条是三姐姐送的,这条是二姐姐送的……到了最后那一条,阿意手下一顿,忽然湿了眼眶,
“骗子!”
小绫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忙轻声追问,“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阿意将脸埋在被窝里,声音有些闷,“没有。”
见她这样,小绫还当是困得受不住了,正要合了帘子去熄灯,忽然间刚刚刚刚还困到不愿意露脸的小姑娘忽得将被子掀开,胳膊直直举着,从里面递出一样东西来,
“等下,把这个拿走!”
小绫一看,眼中不由得有些诧异,四姑娘往日不是得抱着这大鹅布偶才睡得着么,今儿个这是?
但此刻这情形,她也不敢多问,想了想,只微微扬了声音道,“环儿,你把这个先放到梳妆台旁的椅子上去。”
说完,又小心瞧了眼阿意,方小声道,“姑娘,那奴婢熄灯了?”
床上的人没回应,似是已经睡熟了。
小绫熄了灯,到了屏风外的小床上脱了外衫躺下。
虽已是这么晚了,但是她仍是没有立刻合眼,只支着脑袋又撑了一会儿精神,就在熬不住了将要睡着之际,忽然听到屏风里传来一点点动静。
她手肘一空,险些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查看,半坐起身子时才忽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住了动作摒住了呼吸——
屏风内侧的动静还在继续,小绫侧耳仔细听着,直到听到床帘关合的声音后才松了一直紧张屏住的那口气。
谢天谢地,没摔着就好。
怕被子没盖好人着了凉,小绫又在心里默念了四五十个数,才下床到了里面去查看。
借着从窗口倾泻进来的几缕月光的光亮,勉强可以瞧得见,软绵的枕头之上,小姑娘的脑袋微微向着一边偏斜,下巴抵着之处,从被子中露出半个大鹅布偶的脑袋来。
小绫不由得失笑,也多亏了如今已是春日天气暖和了不少,不然只穿着寝衣下床摸索着将这布偶又拿回床上来,岂不是要挨上好一番冻?
唉,也不知是闹了哪番的脾气?莫不是那纪家小公子说了什么惹了人生气了?但今儿个也没瞧出什么来呀?
左思右想不明白,她这边也只能满头雾水地上了床。
隔壁纪府。
月光之下,忽瞧见前面的人停住了步子,盘豆不由得询问道,“公子,怎么了?”
“无事。”
“奥奥。”见人继续往前走,盘豆忙提着灯跟了上去。
说起来,今日的事他虽然有半截不在场的时间,但是前前后后因因果果却都很是了然。
最初,是他这边突然得知了一点京城的事情,便赶忙给公子打了手势,结果却得知那事情公子早已知晓了,倒是让公子白白从茶馆上跑下来一趟。
当时公子正要重新回到钟家人所在的那处茶馆时,结果却又被几个凑巧经过的同学拦住了去路,再然后,就是另一处的茶馆突然着了火,公子逆着人流回去,才到了门口就从钟府的一位小丫鬟口中得知姜小姑娘人走丢了——
幸亏后面找着了!
不然的话,自己简直不敢想后果!
哪怕是现在,一想起来当时公子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找寻时冰冷冰冷的侧脸,他都觉得浑身泛冷。
哎,一个年过去,公子的气势那是蹭蹭地上涨啊,以前一不高兴还只是放放冷气,现在是能把人冻成冰块!
而且,公子现在对姜小姑娘是越来越上心了,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改日那姜小姑娘不会直接真被公子认作妹妹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盘豆自个儿先摇了摇头,真认为妹妹不大可能,倒是哪怕公子回京后,也会特意多关照几分是肯定的了。
盘豆暗中揣测着,正想瞧瞧觑一眼自家公子的神色,忽然一抬眼就瞧见已经到了房门口——
“去睡吧。”
与这句话同时响起的,还有关门声。
瞧着眼前的房门,盘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院门口有人说话声才恍然回了神,赶忙过去查看。
“二公子回了么?”
“回了,刚已经去歇着了,姑姑,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我这还得去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去——对了,听说今儿个那大火烧得厉害,公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离得远着呢,姑姑,这灯您拿着,这边檐下黑,瞧不清路——”
满金接了灯,方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打听道,“我听旁人说,茶馆那儿是有人故意放的火,你小子一向消息多,你来和我说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哪儿知道嘛,还是路人嘴里听了半耳朵,说是茶馆里新招的烧水的伙计偷了钱怕被发现,就偷偷地将油泼了满地,放了火打算趁乱逃走,就是连巷子都没跑出去就被抓回来了。”
满金“哦”了声,一脸恍然,“难怪,那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隔着院子的房中,纪昭洗漱完毕并未着急上床,而是将之前放在手帕上的一枚发夹又拿起看了看。
这是今日他寻着阿意后从她发梢接住的那一枚,一晚上太过于着急,竟忘记还了回去。
发夹小小的一枚,上面镶嵌的小拇指甲大小的圆润玉石,在烛光之下闪烁着煞是好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