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瞧见他这幅神色,倒是猜着了几分他的心思,心里笑着摇摇头,起身去担了两担柴过来,“看天色像是要下雪,明日怕是路不好走,还是今日就送过去的好。”
说完,又似是不经意提起样,“听闻给姜姑娘看病的大夫如今还在寺中,没准会遇上也说不定。”
……
阿意一觉醒来天色竟已经黑了,屋内没点灯,昏昏暗暗似有个有几分熟悉的人影正在床帘外弓着身子翻找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醒神,伸手将厚重的帘子拉开一道缝,“嬷嬷,你找什么呢?”
帘子外的人影明显僵了一下,“没找什么,没找什么,收拾一下屋里面呢。”
说罢,不待阿意再问,就连着道,“姑娘这一觉睡得也太久了些,外面天色都黑了,先前老夫人叫了人来问,见姑娘还没醒好些不开心,快快,咱还是赶快穿好衣裳过去见老夫人去……”
她的嗓音尖细,一连串的话不带停的,阿意感觉被吵得脑子嗡嗡的,直接将帘子松开,转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孙嬷嬷却直接一手拦住了帘子,全部打开后又去点了灯,声音比方才还大了几分,“哎呦,姑娘可不能再睡了,再睡的话晚上就该睡不着了,老夫人要是知道肯定又要罚老奴照顾不周,这不是存心难为老奴吗?老奴照顾姑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阿意被她从被窝里半拉半拽着拖出来,在条几前的凳子上坐定,垂着眼睛由着孙嬷嬷给她梳头发。
听到孙嬷嬷那些夸张的说辞,半句话也不想讲。
孙嬷嬷以为她不记得,实际上她是知道的,在很久以前,根本就不是孙嬷嬷照顾的她,而是另外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笑起来声音有些沙沙的嬷嬷照顾的她。
她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嬷嬷姓什么了,但是还能隐约记得嬷嬷每天晚上都会唱童谣哄她睡觉,会在她喝完药后给她一颗酸酸甜甜的蜜饯,会给她讲她阿娘是什么样的,她外祖父外祖母是什么样的……
只是后来有一天嬷嬷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丫鬟说她是回老家了,再后来,就是孙嬷嬷来到了她身边。
她不喜欢这个嬷嬷,起初是闹过好些次的,最开始祖母还会斥责孙嬷嬷几句,到后面就便成了反过来呵斥自己不懂事。
慢慢的她就明白了,祖母根本就不会让孙嬷嬷走的。
姜老夫人的住的厢房离着阿意这边倒也不远,此刻屋内除了姜老夫人外,还有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在老夫人旁边坐着。
她身穿一件藕粉色衣裳,虽然相隔了二十余岁,眉眼间仍能看出和姜老夫人极为相似,女子似是正因为什么不满,“娘,您也不为大哥想想!”
姜老夫人微微阖着眼捻着手中佛珠,“说再多也没用,这件事你别管了。”
“娘,你别以为女儿不知道,你不就是顾忌着钟家吗?”
姜老夫人仍旧闭着眼,不欲多言的摸样。
姜玉茹见状,急色上脸,正要再说,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凑近了些抱着姜老夫人的胳膊摇了摇,“哎呀,您先别念了,听女儿说几句嘛,娘——”
虽早已成家生儿育女,毕竟还是从小疼大的女儿,姜老夫人嘴上说着“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面色却较方才柔和不少。
姜玉茹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她娘吃软不吃硬,忙抓住了机会,压着声音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
“那钟家以前是显赫,但是如今是如今,以前是以前,钟老爷子可都辞官回顺江好几年了!
钟家二老爷虽然如今还是大将军,但是这都在北疆待多久了?哪里管得了京城的事儿?
再说那钟家大公子,以前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伴读时风光是风光,可太子殿下自个儿都因为碍了圣上的眼被发配到皇陵反思去了,无召不得回京,那钟家大公子还能怎么着?
而且——”
说着,姜玉茹左右看了一眼,才凑到姜老夫人耳边道,“而且,宫中那位好似有孕了。”
“什么?”姜老夫人神色一凛,“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姜玉茹眼神躲避了下,“我无意间从家公那听到的。”
虽然看透了她在撒谎,但姜老夫人被刚刚的话摄住心神,一时也没追问。
姜玉茹还当姜老夫人是信了刚刚的说辞,看姜老夫人细思的摸样,不敢再开口,一边注意着姜老夫人的神色,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等会儿还要怎么说。
要她说,她是实在想不通她娘到底怎么打算的,有些事儿做都做了,何必还不肯做到底?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钟家大公子不在京城没法亲自上门后,钟家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来给姜意那小丫头片子送些各种玩意儿,但怎么就那么巧,每次钟家派人来时,那小丫头不是感染了风寒就是又起了风热,有几次连句清醒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几次没病的时候,整个人也都是蔫蔫的没精神说几句话就困得不得了摸样,这其中要是她娘没做点什么她才不信呢!
也就是姜意这丫头月子里不足是真,身子弱也是真,钟家人估计才没怀疑。
各种主意在心里面打了个转,见姜老夫人始终不开口,姜玉茹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娘,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咱家着想,说到底,我还不是心疼您嘛!”
姜老夫人思绪被她打断,哼笑了声,“你还真当我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阿意到门外时,倒是刚好听见这一句。
谁教谁说的什么话,她也不感兴趣,只由着孙嬷嬷牵着她的袖子进了屋内一一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