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淘淘觉得有些人是天生没有数学脑子,看数字如同看天书,连最简单的加减乘除都要算好几遍,她觉得这辈子学好数学是无望了。
季遥发现她越读声音就越小,最后干脆噤声,一言不发坐在那,眉梢都挂着苦相。他清了清嗓子,拉动椅子朝她坐近了些,从第一题开始给她讲。
季遥的声音其实蛮好听的,是种温润的质地,非要具象化的话,像某种毛茸茸的生物体。他语速很慢,讲一段停顿一段,生怕苏淘淘跟不上,苏淘淘费劲地听着,虽然绝大部分还是没明白,但季遥非常有耐心,不厌其烦给她梳理,解开了几个积压已久的困惑。
苏淘淘在听讲的间隙抬头,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她的刘海与他的额头相隔不过几公分,空气中漂浮着氤氲的香气,在沉静的午后,阳光斜斜地从窗户外打进来,将他们笼罩在一片明媚的光辉里。
多年以后,苏淘淘仍然会怀念那个下午,彼时他们没有心事,连暧昧都算不上,只是这么坐着,有默契的呆在一起,就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
丁雯倩来的晚,她迟到了足足四十分钟,且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苏淘淘兴冲冲下楼,要给她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人,又是满脸震惊,一整个风中凌乱。
丁雯倩没扎辫子,一头长发乌黑发亮,温顺地披在肩膀上,脸上化了一点妆,粉嫩的腮红还有细长的眼线,让她看上去更加勾人,有种介于少女和成人之间的美,而在她身后站着的温岳章也是便服,他穿了件黑色的polo短袖,背着他那个快包浆的黑色书包,目光柔柔地望过来。
苏淘淘的心脏怦怦乱跳,她不敢跟温岳章对视,只能去看丁雯倩,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丁雯倩说:“他说他也想补习数学,就一起来了。”
苏淘淘差点失声叫出来,这怎么可能,温岳章理科很是擅长,就算不到拔尖,也不至于要周末去找同学补习的程度,她才不相信呢,不过温岳章听了丁雯倩的说辞,只是点头,他望着苏淘淘,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说道:“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苏淘淘马上就把心里所有疑虑给打消了,她觉得自己就像神话里的纣王,被温岳章这个妲己迷得五迷三道,连声说着当然不是,一边急着后退把人让进来。
季遥不知什么时候也从书房下来了,他站在苏淘淘背后,安静的出奇,一直到苏淘淘着急给人让道踩了他的脚,又险些摔倒,他才伸手拽了她一把。
“眼睛往哪看呢?”季遥很是看不上苏淘淘这副不值钱的样子,说话也有些刻薄。他不知道现在小女生眼光都是怎么了,净看上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四个人就没法挤在书房了,季遥开了客厅的空调,把阵地转移到了客厅的大桌子。苏淘淘先坐下来,温岳章顺势坐到了她左边,丁雯倩在对面落座,拍拍旁边的位置,对还站在那不动的季遥说道:“等你呢,老师。”
季遥撇了撇嘴,他看得见苏淘淘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跟方才在他跟前两模两样,而温岳章神色如常,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季遥就觉得苏淘淘太傻了,这什么情况她还看不出来吗,人家对她压根一点兴趣没有,他又看了看丁雯倩,丁雯倩今天的妆挺浓的,嘴唇被涂成玫瑰色,正眼里含笑望着他。
季遥想了想,还是不能放着苏淘淘不管,免得她以后又要哭,她这人可太能哭了,身体里像藏了座水库,没完没了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苏淘淘身边,低头跟温岳章说:“麻烦换个位置,我要先给我同桌讲题,她数学比你们差。”
温岳章愣了下,并没说什么,起身理了东西顺从地坐到对面,丁雯倩朝他皱眉,他摊了摊手摇摇头,意思他也没办法。
季遥顺理成章在苏淘淘身边落座,没看对面俩人的脸色,直接问苏淘淘:“刚那个试卷呢,拿出来接着讲。”
苏淘淘却不如方才那样积极,她用书本压着那张卷子,死活不肯拿,脸涨得通红。
季遥没想那么多,摸底考试对每个学生都很重要,这是新老师和新学生的首次交锋,能从题型上摸清任课老师的风格,知道他们爱出什么类型的题目,以后考试就有底了。他真心希望苏淘淘能长长进,起码得弄明白错在哪,不然下次碰到类似的题型还得扣分。
季遥以往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这是他第二次管闲事。上一次结果不如人意,但他也不后悔,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不去纠结个中缘由,毕竟人心如此复杂,他弄不明白,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伸出援手。
但苏淘淘油盐不进,她别扭又纠结,不肯将那张险些不及格的卷子拿出来,还胡搅蛮缠,说让他讲练习册上的题也一样。
季遥变了脸色,冷冰冰道:“能一样吗?摸底考是我们数学老师自己出的,他是这学期期中考的出卷老师。”
这话一出,丁雯倩和温岳章也神色一凛,让苏淘淘把试卷拿出来看看。苏淘淘骑虎难下,鼻子一酸,差点哭了。
温岳章坐在她对面,他表情真挚,看向她的时候脸上有一丝恳求。他全然没察觉到苏淘淘的少女心事,她脆弱的自尊心岌岌可危,即将被摆到钟意之人面前践踏,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淘淘绝望地闭上眼睛,摁着课本的手掌松了劲,让季遥将卷子摊在桌面上,把几道重点的题圈出来,让对面两个人看。
温岳章拿笔认真将题抄下来,他面上依旧宁静,专注地不像话,苏淘淘一开始很怕他不由自主说出些让她受伤的话,但好在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就这张试卷的成绩发表什么看法,倒是丁雯倩开了几句玩笑,问她怎么选择题都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