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听说,学艺术挺花钱的,包括报考试的突击班,一节美术课要大几百块,赵文晓盘算这笔支出,在心里暗自衡量。
苏淘淘则连想都没想过。
她完全彻底不能接受这个提议,甚至因为这话恨上了班主任——这是奇耻大辱,是赤裸裸的藐视。
苏淘淘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成绩就这个样子了,短时间内有大突破也不可能,可这不代表她就得放弃尝试的机会;最起码,她该跟其他人一样,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为着同一个目标奔跑,哪怕结果不理想。
她觉得过程就是一切,可赵文晓不支持,更不理解。
“过程?这年头谁看过程?”赵文晓本身就烦,苏淘淘如此硬气反驳,让她更加恼火,不禁拉高嗓门:“回头你三本都考不上,家里要多掏不知道多少钱,毕业了谁要你,还过程?怎么,你以后是打算啃老了?”
苏淘淘气得泪腺自动发动,一股血气往上涌,也开始口不择言:“我怎么啃老?你们能让我啃吗,我有得啃吗!丁雯倩家都知道过年出去旅游,还送她出国,我呢?我有后路吗?”
她扯着嗓子叫,字字句句直击要害,赵文晓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女儿嘴里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你还嫌弃我了?”赵文晓拍案而起,她气得手直哆嗦,伸出手指往苏淘淘脑门上戳:“家里养你多不容易,你爸挣这点钱,交了家用还剩下多少,全用在你身上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啊?攀比物质倒是行,你倒是攀比攀比成绩啊!”
“我成绩怎么了!又不是很差!”苏淘淘也绷不住了,过往种种浮上心头,委t屈不服焦虑恐慌汇聚成巨大的积雨云。
“我考上绥中就是个意外,以前什么水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想来这个学校,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丁雯倩考上国际部家里都没说什么,你们对我要求也太高了!”
“我们对你要求高是为了你好!你还不知足,你以为我想每天盯着你,我没点事情可干?”赵文晓说着,眼眶也红了,一激动又想上手。
苏淘淘也不怵,她忍了太久,干脆爆发出来求个痛快。
“又想打我?你除了会动手还会什么,教育孩子的书看了这么多,怎么不看看人家小孩什么料你小孩什么料?就让我平平凡凡的不好吗,当个普通学生,考得好考得差我都是你的女儿,每天开心健康不就行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苏淘淘声声泪下,赵文晓也下不去手,又恨又悔。
“我不逼你你就完了,你苏淘淘能有今天都是我逼出来的,我不管你你连专科都上不了!”
“上不了就不上,还能死吗?”苏淘淘哭得更厉害了,她泪眼婆娑望着赵文晓:“我没有好成绩就不配当你小孩吗,你到底爱不爱我?”
赵文晓一时失语,母女二人在沉默中对峙着,最后她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懂。”赵文晓自嘲笑笑,脸上全是失望:“生你有什么用。”
她说狠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此时此刻,苏淘淘是真的受不了。她不想去读艺术,就得遭受如此谩骂,岂有此理?
吵到最后苏淘淘干脆登上鞋子跑出了家门。她冲下楼梯的时候,还听见赵文晓在她脑后的咆哮:“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不回就不回!
苏淘淘眼泪一擦,跑得比考试都快,嗖一下就没影了。
她沿着菜市场外围狂奔,一直跑到路口的大榕树下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
喉头翻上来咸腥味,一额头的汗,背上也湿了,但意外的很爽。
苏淘淘有点累了,她扭头看来路,根本没人会出来找她。赵文晓是那种心硬血冷的母亲,初中时她们俩争吵,她也曾经离家出走过,但那会胆子小,走出不到两百米就开始犯怵,最后躲进了附近的社区幼儿园,坐在滑滑梯上等苏黎明来找她回家。
苏黎明还是疼女儿的,也知道紧张,但赵文晓像是吃准了她肯定会回来,无所畏惧。
“还能跑到哪去,真有那本事我倒是佩服她。”
她的风凉话杀伤力极大,简直是在给苏淘淘幼小的自尊心上刑。
所以这次苏淘淘想好了,除非赵文晓低头认错,她是绝对不会回家的。
她坐在路边的凉亭休息了会,凉风习习,吹着倒是舒服,坐了一会人开始犯困,口也开始渴。苏淘淘摸了摸口袋,最后只翻出来五块钱的纸币。
她精心盘算了下,打算先去买瓶水。
附近小卖部的矿泉水要两块,苏淘淘觉得有点贵,她琢磨着万一晚上回不去还得留钱吃饭呢,硬是厚着脸皮跟老板砍价。
老板不乐意,说:“你要是想免费蹭水喝,干脆往前面去。”
她朝远处指了指:“龙山底下有个爬山活动,报名参加的都能免费喝水,还有面包可吃。”
苏淘淘一听,眼睛都亮了,她谢过老板就往龙山去。
龙山是老城区最高的一座山,顶上有座塔,听说底下镇压了一条龙,有高僧路过在塔壁上提了几个字,因此得名。
小时候春游老师带她们上过龙山,印象里并不算高,就是草木丰沛,溪水绕茵,蚊虫极多,喷多少驱蚊喷雾都不顶用。
苏淘淘是个招蚊子体质,不过为了肚子也只能忍了。
她去山脚下的报名处登记了名字,领了一大瓶水和小面包小饼干,还蹭了个活动帆布袋,就心满意足地打算溜,结果报名处的叔叔盯着她看,苏淘淘没辙,只能汇入大部队,先爬一爬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