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谢神筠曾说他是画地为牢,沈霜野对此不置可否。
天地君亲、仁义礼智,乃至每一个受沈霜野提拔的将领、听他差遣的小兵,还有他的妹妹,都是这无形锁链中的一环。
这锁链拉扯着他,让他进退不得。
至亲要疏,至爱要远。疏远二字是牢笼亦是枷锁,将他这个人钉死在定远候的盛名之下,他这一生就能在这两字里看尽了。
沈霜野从眉心到下颌的弧度冷静到堪称坚硬,唯独眼底野火渐生。
谢神筠仿若不觉,她面前是铜墙铁壁,能将她碾碎,谢神筠却只看见了困兽。
“我不当刀下鬼,也不做笼中人。”谢神筠道,“那你呢?”
她不在乎自己被冒犯到了,褪掉那层从容镇静的皮,沈霜野和她一样是个恶鬼,权势让他们披上了人皮,为了维持这层皮,就需要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把其他人都踩在脚下。
这是条死路,一眼望不到头。
谢神筠朝前一步,不再掩饰自己嘲弄的笑意:“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此话谬然,你为守将,亦是朝臣,受的的是社稷供养,食的是百姓禄米。”
谢神筠注视着沈霜野,仿佛就在等着他露出破绽的这一刻,长久以来的掌控欲被满足到极致。
但还不够,她要更多。
沈霜野是个看不透的人,他自负至此,可在朝野内外甚至称得上有个好名声。
不恋权势孤傲自矜就是他最大的假象,绝对的冷静容忍下面是极致的冷酷残忍,沈霜野这样的人践行的是他的处世之道,不因外物扰乱,人挡杀人。
谢神筠像是冰凉的毒蛇,在嘶嘶吐声中露出毒牙,“沈霜野,你当自己是大周臣,却不是李氏臣。”
可大周就是李氏江山!国无二主,臣无二心,谢神筠此言就是直指他暗藏异心,有祸国之嫌。
沈霜野瞳孔紧缩,杀意霎时呼啸而来。
“谢神筠,光凭你方才所言,我就能杀了你。”
沈霜野按住腰间刀,杀心已起。
杀意太重,连天光都因此回避。
他从未被剖析至此。
杀掉谢神筠的念头在此刻变得尤为强烈。刀锋割喉,谢神筠再是心冷如冰,喉头那抹血也是热的。
谢神筠寸步未退。
沈霜野跟她是一路货色,他们才是同路人,在权势争斗中只是随时可抛的卒子,不能进,也不敢退,稍错一步就意味着死。
“沈霜野,要我提醒你吗,你今日腰间佩刀,要杀我,就快点动手。”
谢神筠颈上红痕已散,她仿佛轻易地忘掉了沈霜野曾经带给她的痛,在激怒他这件事情上不遗余力。
寒风乍起,卷起的碎雪扑上谢神筠裙幅的忍冬纹,沈霜野没有拔刀,但他动的时候比刀更快,强势撕开了挡在两人之间的空隙。
他和谢神筠交过手,彼时后者身上带伤,那股狠劲却让沈霜野记忆尤深。
谢神筠是个刺客一样的人,讲究一击必中,近身交手要限制谢神筠只能比她更凶更狠,绝对的强势才能换来绝对的碾压。
沈霜野劈向谢神筠的掌刀在半空中被拦下,论力量她远不如军中擎刀破甲的成年男子,招架只有短短一息。
瞬息之间薄刃从袖中出贴着沈霜野脉搏游走,就要剜掉他一块血肉。
沈霜野避得及时,冰凉的刃却叫他被激出了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