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野提着刀,眉眼被月色照过,似镀上了一层霜寒清辉。
那闲适从容的姿态一如既往,不像是提刀来杀人,倒像只是林间漫步。
“不巧吧?”谢神筠道,“专门等在这里,来杀我的?”
四野逼近的脚步在静夜中格外鲜明,谢神筠不用转头便能知道暗处藏了多少人。
“你我心知肚明便好,做什么要说得这样透彻。”沈霜野叹口气,“显得我很混账似的。”
暗夜行刺、千里伏杀,做的都是混账事,偏生还不许人说,道貌岸然也不过如此了。
谢神筠拎着剑,斟酌片刻,恳切地问:“要是我如今说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误入歧途的弱女子,你会放我走吗?”
沈霜野隐忍一瞬,用一种比她更恳切的语气回答:“我当然是——”
话音未落,谢神筠便已经动了!
霜锋悍然逼近,截断了沈霜野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他架住龙渊剑的同时拧过谢神筠持剑手腕,没让她脱身。
谢神筠在那对峙间问:“同郑镶合谋,是多久以前的事?”
沈霜野拇指擦过她手腕,慢悠悠地道:“你猜?”
他手上暗劲渐重,是同话语完全截然相反的桎梏与压迫。
明月坠落的奇景千载难逢,谢神筠的狼狈让他觉得刺激。
“从庆州回来之后就开始了吧?”谢神筠道,“或者说,从张静言到庆州开始。”
沈霜野眼底骤然一沉,片刻后那点狠绝被他面不改色地压下去:“谢神筠,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沈霜野架住谢神筠,又被她回肘的剑柄干脆利落地击中手臂麻筋。
“这话我也还给你。”
谢神筠拈着霜薄剑刃,指尖微敛似朵含苞玉兰,她拈花微嘲:“你现在急着杀我,不去瞧瞧张静言如何了吗?他可是你爹的好朋友。”
“不着急。”沈霜野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你说两句好听的,说不定我便能心软放过你了。”
“比如?”
沈霜野沉思一瞬:“比如叫两声好哥哥。”
谢神筠像是在沉吟:“那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薄刃弹射如星,四周的灌木林被震下漫天叶,迷了沈霜野的视线。
凌厉剑锋没有减势,但言语的周旋没有降低沈霜野的戒心,他压住谢神筠的剑锋,在落叶飘零间谦和地说:“没事,咱们各论各的。”
话说得轻巧,手腕压下来的劲却十足的狠辣。
“谁要跟你……”连番苦战耗尽了谢神筠的体力,她手上还有箭矢擦伤,在承压时吃痛,“各论各的。”
谢神筠和沈霜野数次交手,清楚单打独斗自己决赢不了他。但她够软够轻,也足够快,陡然的撤力让沈霜野来不及做出反应,她从霜刀的刃口下滑走,轻得如同一片薄云。
谢神筠腰身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翻身而上绞住沈霜野脖颈,重重将他掀翻在地。
她没有恋战,迅速就要退走。
但那长刀银枪组成的铁网眨眼间铺天盖地地罩下来,牢牢网住了谢神筠。
“都说了叫声好哥哥我就心软了。”沈霜野在她身下道,“怎么就不相信呢。”
这是谢神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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