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野神情骤冷。
“是吗?”沈霜野笑笑,“怎么赶得这样急?”
“倒也不算急,侯爷有所不知,这桩婚事说起来也足足准备了三年之久了,若非瑶华郡主此前为荀夫人守孝,只怕谢裴两家早已完婚。”
魏东明半点没有察觉,还道,“那时侯爷应当已经不在长安了吧,否则还能去观礼。”
“是啊,可惜了,不过观礼就不必了。”沈霜野眸光莫测,温和道,“我这人不爱凑热闹。”
——
谢神筠入了琼华阁。
虽则议政之所改设含元殿,但太后已习惯了在琼华阁日常起居理政,至今没有改动。
难得的是今日李璨也在。他继位之后每日除却朝议,都要在麟德殿听诸位大学士讲书,今日却被太后揽在身侧。
“阿姐。”李璨一笑,很是高兴的模样,“阿姐与裴大人的婚期定了呢,母后欲为阿姐备下十里红妆,我却不知道能送阿姐什么。”
谢神筠微怔,她反手摸到鬓边,那被沈霜野看过的地方迅速凉下来,但还是在指腹留下了一点微湿。
案上的奏折被悉数挪开,搁的果真是一份嫁妆单子。
珍奇异宝、金银丝帛,数不胜数。
谢神筠在刹那间分神,想到了梁蘅。
梁蘅虽为医者,却是个极其刻薄冷情的人,她最开始定下梁行暮和沈霜野的婚事,不是出于什么慈母之心,而是单纯地觉得梁行暮是个累赘,影响她游历各地医治疑难杂症。
但同时她又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宝,把她嫁到沈家沈霜野就该感激涕零。
就像是一开始定下这桩婚事的起因,不过是某天她看到沈霜野,然后就对陆夫人说:“你儿子挺有意思的,给我当女婿吧。阿暮性子太弱了,跟着我不合适。嫁妆我没有,聘礼你也不用出,你要愿意我这次就把她留在你们家,等他们成亲的时候你写信让我来观礼就行了。”
让陆夫人哭笑不得。
那些细枝末节如云烟俱散,谢神筠记不清了。
她微微笑起来,摸了摸李璨的头,温声道:“你什么也不必送,阿姐什么也不缺。”
“裴元璟今次任铨选省眼一职,过后就该再往上提一提了。”太后叹息似的看着谢神筠,“你父亲的意思竟是还想要他外放去几个上州之地熬几年资历,哀家可不愿意,你就留在长安,陪着哀家。”
裴元璟从前唯一的缺点便是东宫属臣,但是在东宫后党相争的数年里,他却变成了中间的缓和地带,如今李璨登基,他的立场自不会再有摇摆,于是这唯一一个让太后不满的点也消失了。
“我都听圣人的。”谢神筠道。
太后又与李璨说了几句话,道:“送陛下去麟德殿吧,勿要耽误功课。”
太后虽然揽政,但也是按照帝王之道来教养儿子。李璨一去,太后便让人收起了案上的文书,道,“你把张静言送出了长安。”
郑镶如今高升做神武卫将军,负责宿卫宫禁,随侍在太后身侧,闻言上前一步,道:“是臣有负圣人命令。”
谢神筠默不作声地看过郑镶,迅速梳理出前因后果。
郑镶设局伏杀她和张静言的事自然不能让太后知晓,但那日他奉命送张静言出京,之后梁园被烧、谢神筠失踪,他该如何向太后回话?
……自然该是说郡主发现了张静言的身份,带走了他。
谢神筠只微微垂首,便听太后叹息一声:“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让他留在长安,等你成亲之后再走。”
“不必了。”谢神筠在这时淡淡道,“总归是要走的,况且张静言是已死之人,本来就不该活在世上。”
太后默然。
原本张静言这个人本身就是端南水患案中活着的证据,太后决容不下他,但她还是放过了张静言。
“到底是……”太后端过茶,道,“离开长安也好,不必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