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去过洪州,也知道她见过张静言。”沈霜野缓缓道,“更甚者,你知道她见过荀樾,因为你当时也在洪州。”
无论谢神筠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她在黔州私养部曲这件事就是足以抄家灭族的谋逆大罪,这样的把柄,以谢神筠的为人,就算是信任至极,也很难直接和宣盈盈合作。
但若是从一开始谢神筠就根本不是为了拉拢宣盈盈,而是拿着她的把柄威胁她去的呢?
洪州府时疫时谢神筠也在,谢道成那时赈灾洪州,应当也能知道皇后要郑镶带她回京的命令,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她们天然就能让别人降低戒心,况且这个小女孩还算得上自己人。
因此谢神筠到底见过多少人,知道多少事,除了她自己,只怕没人清楚。
谢神筠的话永远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她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最后把自己和身边的一切也变成了谎言。
“我的确知道宣盈盈见过荀樾。”谢神筠承认得很快,“但我不知道她见过张静言,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张静言居然还活着,否则的话至少谢道成会想方设法地追杀他。”
“但矿山案之后就不一样了,”谢神筠说,“张静言在朝中到底有多少故旧我不知道,但矿山里他露了脸,因此被人盯上也不无可能。”
花丝垂落于席,谢神筠在月影横波间朦胧了神情,彼此都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
“还有第二,那就是张静言的失踪可能不是冲他或者灵河渠一案去的,”沈霜野沉静道,“而是冲你来的。”
他说完这句话,屋中沉默良久,谢神筠没有避开沈霜野的目光,她已经学会了在他似乎能剖开人心的目光下表现镇定。
“你说得不错。”片刻后,谢神筠颌首,没有多说。
“如果是冲你来的,那张静言暂时不会有危险,”沈霜野道,“但如果是冲着灵河渠一案来的,那他此时就生死难料了。”
不。
谢神筠心道,如果是冲着她来的,那就还有一种可能——郑镶。
如果不是郑镶,如果还有别人知道谢神筠不是张妙宜的事……
“你希望是哪种?”沈霜野问。
“我的意愿不重要,”谢神筠道,“我会让人去查。”
“别让北司参与进来,”沈霜野点着琉璃盏,直截了当道,“郑镶或许会对张静言下杀手。”
谢神筠握着琉璃盏的手指紧了紧,少顷,颌首道:“我知道了。”
夜色已深,沈霜野没有多留,他将琉璃盏中的梅子汤一饮而尽,说:“太冰了,少饮些为妙。”
“多放会儿就温了。”谢神筠送他出去。
临出门时,沈霜野突兀问:“睡不好?”
谢神筠脚上踩着木屐,缀在他身后,被他突然的转身堵住了去路。
她仓促地捏着袖子,巴不得早点把他送走,面上仍旧冷淡:“没有。”
沈霜野垂眸看下来:“香炉里燃的是安神香。”
“晚上安寝,适合点这香。”谢神筠避开他的目光,看去了香炉。
谢神筠不怎么喜欢点香,她更喜欢草木繁润茂盛的自然生气,因此总会在屋外遍植香草,屋中也多陈花枝。
沈霜野靠在门边,闻言再度逡巡了一圈屋中的摆设,谢神筠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便心道糟糕。
果不其然,沈霜野眉梢微挑,神色逐渐微妙:“你把这屋子布置成这样,也是安寝?”
小桥流水,珠帘屏风,垂丝海棠,还有那张贵妃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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