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住院,不肯手术,对于她而言,才不过人到中年,一切希望却都消失了。婚姻的,生命的。除了哭,还是哭。
他陪着她,哄着她。许多时候也觉得,这样不好。可是面对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曾经与自己抵足缠绵的女人,叫他如何狠下心来不理不睬?
周宁的话像一记重锤,一下就把他昏沉懵懂的头脑给敲醒了。他迅速地说,“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周宁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也许吧,许多事情还真就是旁观者清。当事者却执迷不悟。
医生把李静送出门来,周宁急忙迎了上去,“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静苍白着脸,笑了笑,“子东说过来接我。”
不用说她也猜得到,是周宁给朱子东打的电话。也好,有些话自己说来倒成了不懂事不近情理,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反而理由充分句句真经。
她伸手握一握周宁,低声说,“谢谢。”
周宁有点不满,“有没有新鲜点的。”
两人都轻笑起来。并肩走出医院大门,朱子东也开着车到了。打开车门,朱子东着急地迎上前来,“静静,没事吧。你呀,有事也不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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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里的着急和关切可不是伪装的,李静尚还赌气,回道,“还不是怕你忙嘛,哪敢打扰你!”
朱子东急忙说,“谁说的,再忙也是老婆的事最大!”
李静白他一眼,“哄鬼呢。”
朱子东陪着笑,“哄老婆!”
周宁在旁失笑,插口道,“你两口子慢慢聊啊,我可得先走了。今天家里有客人。”
李静急忙说,“一块走吧,顺道送送你。”
周宁白了她一眼,“哪顺道了。”挥挥手,转身走,“我走了。”
往前疾走几步,就是公车站,周宁刚跳上车,苏子明的电话来了,“美美来了,在做饭呢。你准备回来了没?我去接你?”
语气是又亲热又讨好的。周宁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跟昨晚那场未遂的性事有关。
她轻轻一笑,说,“来呗。我刚上车,你门口等我。”
老公抛来的橄榄枝,老婆其实很有义务接起来。这是婚姻能够顺利进行的必需条件。
周宁坐在晃荡的公车上,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必将成为一名优秀的婚姻专家。
车行至家门口附近的公交站,周宁一眼看到了苏子明,他骑坐在摩托车上,吸着烟。那模样那上去,还挺帅。
车子停稳,周宁跳下车去,苏子明一早准备了满脸笑容,周宁忍不住啐道,“无事献殷勤!”
苏子明笑笑,低声说,“是负荆请罪!”
周宁坐上摩托车,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扭了一下。是嗔怪,是理解,也是鼓励。苏子明回过头来,心领神会地笑了。
两人回到家里,美美已经摆好了桌筷,婆婆满脸堆笑,不停地夸奖美美,有意无意地瞟了周宁一眼。周宁自知不是个合适的家庭主妇,也不情愿做个合格的家庭主妇,在她看来,一个家本来就由一对男女组成,家里的诸项事务当然要共同分担。
周宁接过美美手里的汤碗,笑着说,“人人都像美美还得了。”
美美笑嘻嘻地,“我还一门心思想做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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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明插上嘴来,“人都是这样,永远看着别人好。”
周宁接口道,“可不。尤其是男人。”
苏子明顿时叫起冤枉来,“哪有的事。反正我苏子明没有。”他喝口汤,岔开话题,“那个牙风,一再邀请你带姐妹们去玩呢。”
周宁奇怪,“怎么不邀请你。”
苏子明叹道,“你这猪。请你才是更给我面子的意思啊。”
周宁想想便说,“那行。下周我去。我还真带几个姐妹去。”侧侧头,小心翼翼地问婆婆,“不如妈跟我们一块去玩玩?风景很好的地方哦,有山有水的。”
苏子明即刻说,“是啊是啊。妈也去玩下嘛。成天呆在家里。”
婆婆赶紧摆手,“不成不成。我可不去。什么山什么水的,我在乡下见的多了。”
周宁其实也就顺口邀请一下,心里倒没真想让婆婆一块去。真去了,估计玩起来也没什么兴致了。婆婆这么一推辞,倒正中她下怀。
吃了饭,美美数了一沓现金交给周宁,周宁想了想,从其中抽出三张给美美,颇为抱歉地说,“没法子,只能给这点。”
美美竖起眉毛来,“呸!谁要你这钱来。再说这话,以后就不帮你了。”
周宁讪讪地,轻声道,“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美美从包里取出张纸条来,“哪,这是货单。下次我就直接发短信你了,你备好货了我就来拿,顺便过来蹭餐饭。”
婆婆听了,嗔道,“什么话这是。天天来!”
美美笑了,搂搂婆婆的肩,“姨对我就是好!”
周宁看在眼里,心里一阵羡慕。她就是没有这项本事,明明有心像美美那样,偶尔可以哄哄老人家一下,却拉不下脸来去做。所以跟婆婆,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矛盾,但分明是生疏的客气的,不像真正的一家人。
美美拿了包,对周宁说,“对了,给我个卡号,以后直接把钱打你卡里。发短信我吧,到时我记上。”回过身又紧紧地搂了一下婆婆,“姨,我走了哦。下次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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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有点恋恋不舍。她只有苏子明一个儿子,心里着实把美美当成了女儿,儿子大了,总是很忙,打打照面说上一两句关切的话就算是孝顺了,不像女儿,女儿贴心,可以拉着手说点体己话。人老了,其实也只是需要一点陪伴,一双聆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