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虽不似什么窑子勾栏却也不是什么雅地。
舒梵和卫凌雪都有些脸红。
舒梵拉了拉周青棠的衣角,周青棠却有自己的打算。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她非要让刘善下不来台好退掉这门亲事。
最好他识相点自己去退。
说罢竟不管那女人劝阻,直奔花船二楼。
她早得到消息,自然轻车熟路,很快就摸到了船尾的一间厢房前。等舒梵和卫凌雪赶来时,她已经冲了进去。
屋内原本有人在交谈,登时安静下来。
原本怒气冲冲的周青棠也愣住了。
和她想象中淫-糜浮浪的场景不同,屋内陈设简单,也并无妓子在侧,屏风后约莫坐着三位男子,其中一人便是刘善。
可他只是站在一侧奉茶,神情恭谨而谦卑,一点也不像她平时认识的那个趾高气扬的纨绔子弟。
另两位年纪稍长,一人相貌清雅而俊美,一双桃花眼非常勾人,气质却很是沉凝,目光随意扫来时便让周青棠微微一凛。
原以为此人容貌已是她生平仅见,直到她看到最左侧的这位男子。
他衣着是三人中最朴素的,修长的手微微握拳搭在桌上,除了拇指上那枚玉扳指外身上并没有别的配饰,面白如玉,神色冷淡,却是说不出的清贵不凡,昳丽雍容。只端坐在那边,就如高台明月般令人不敢直视。
周青棠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闯了祸。
新帝登基后,严禁官员狎妓,除了以正不良风气外,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为了遏制官商勾结、结党营私的乱象。梁时便国库亏空,财富大多集中在江南一带的士绅和豪强富商手里。
她曾听她父亲说过,这种花船明面上是寻欢作乐之地,其实是各种消息往来、汇聚各种黑暗交易的场所。
那个相貌清雅的青年看向身边端坐着的那位,似是在请示什么。
那位还没说话,周青棠就感觉浑身发冷,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则京中秘闻。
原吏部侍郎的小女儿出于好奇,女扮男装混入一艘花船上,翌日却被发现浮尸河上,都说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得罪了权贵。
原吏部侍郎到处鸣冤,结果却是蚍蜉撼树,连官职都丢了。
“你来干什么?!你这个泼妇!别说你我没有婚姻之实,就算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老子!”刘善忽然暴起,推搡拉扯着就要把周青棠拽了出去。
“你这么急着赶人作什么?”崔陵轻笑,叩一下桌面,“把人留下,我且问她两句。”
“崔大人……”刘善额头渗出冷汗,小心翼翼道,“她……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我保证她什么都没听到,请您高抬贵手。”
崔陵面色毫不动摇,垂眸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酒杯:“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拿英国公府三百多条人命吗?”
轻飘飘一句话,顿时让屋内气氛降至冰点。
舒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皇帝,再听到刘善口称“崔大人”,京中姓崔且身居高位的年轻士子,便只有出身陇中顶级士族博陵崔氏、时任中书令的崔陵。
据说他自幼便有“文曲星在世”的神童称号,善作词,以辞藻华美词风犀利著于文坛,幼时便进士及第,被先帝钦点为探花。
后先帝病重时他早早站队二皇子,实则为新帝内应,有从龙之功,新帝登基后受到重用,曾任静江巡按使,在抗击南诏中建有大功,极具才干,后官至中书令,是皇帝用来打压制衡内阁众辅臣的陇中士子之首。
从他说话的姿态来看,他在皇帝面前是极说得上话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李玄胤和崔陵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被幽禁掖台时也是崔陵在外为他奔走,而他的养母刘贵妃更和崔陵的母亲是极要好的手帕交,可以说二人是情同兄弟。
“行了,让她们走。”一直沉默的李玄胤开了口。
崔陵有些意外,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玄胤头也未抬道:“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