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身上有明显伤口,乌岚无法搪塞受伤的事实,只好半真半假说了一点事件经过,乌玫听完大为光火,让她安心在家养身体,不要到处乱跑。乌岚表面上听了,实际并没有照做,还是没日没夜地琢磨怎么回去,无数次尝试激活体内异蜂心血、白兰花苞和菌人孢子,均未起效。
乌岚感觉心里时刻绷着一根弦,担心是这种心境影响她回去,于是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放松。这时倒多亏母亲的到来,乌岚的现代生活变得异常落地,也因为她在身边,害怕的时候,总能找到依靠。
连续数日被重度焦虑攻占到难以入眠后,大年初六的晚上,乌岚在梦中遇到一位意外来客。
梦里,乌岚独自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青色海面上,海面不时翻起巨大的风浪,一点也不平静。
烛龙凭空乍现,像一团红色的粉末,环绕着乌岚。
“你还活着?”乌岚惊问道。
“让乌小姐失望了,没死。”
“李勰呢?你活着,他是不是也不会死?卫习左就复活了。”
“难说,猪肉都有保质期,人体凭什么例外。”
乌岚极力忽略他谈论李勰生死时的轻浮语气。“你不是还需要依靠他的肉体寄生吗?”
“本来是,奈何世子和乌小姐都不喜欢我,看来只能另觅良人。”
“丝巾在我手上,那是你的身体。”
“哦对。”烛龙幽幽道。“那么,乌小姐打算拿我的身体怎么办呢?”
“你不能放弃李勰。”
“一条只能留在现代做丝巾的东西,救不了他。”
“玉枕不见了,我怀疑是我妈把它藏了起来。”乌岚急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回去?”
烛龙无声绕行乌岚,片刻后,他说:“没有玉枕,你仍然可以激活坐标点。”
“我试过,不行。可能因为我注意力不够集中,所以需要玉枕。最近,我反复琢磨留在现代的几件物品,李勰那把剑能够同时对你和应龙的肉身造成伤害,它也穿越了两个时空,玉枕为什么会和剑放在一起,存疑。或许玉枕、剑,都和丝巾一样,不是人类常规认知里的物品。”
烛龙这回沉默了更长时间,道:“乌小姐这个人,大部分时候很聪明,有些时候,受好人身份禁锢,就有了盲区。——玉枕被你母亲藏在主卧。”
他的转折来得太快,乌岚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发出一个意表惊讶的“啊”字。等她想明白关键,人已经醒了。烛龙的提醒言犹在耳,她租的是次卧,一直把主卧当禁地,未经屋主同意,连乌玫来,也只是和她挤一张床。尽管这套房名义上的主人其实是李勰,她确实是囿于自己的原则,没想到去主卧找。
得知玉枕下落,乌岚不再固守租客界限,后半夜,独自带着丝巾转去主卧,轻手轻脚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床下的抽屉里找回玉枕,当下来不及高兴,连忙启动穿梭流程。
紧接着,她顺利返回那个世界。
这一次穿梭太快,乌岚来不及感知细节。等她看清周围环境,发觉自己竟又来到了北地。
为什么玉枕会带她来这?乌岚没功夫细想,开始琢磨该怎么从这里快速去长安,寻找李勰的下落。
北地广袤的冰面上安置着一座孤零零的茅屋,乌岚缓缓飞近茅屋,想看里面有没有生物,能不能问路。
她撞见了窃脂。
此时的白鸮正在守夜,先是乍然察觉神龙势能逼近,待她定了定睛,听来者疑问道:“窃脂?”
“是我。”窃脂连忙道,“乌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乌岚惊道。
接下来的时间,乌岚从窃脂口中知道了长安惊变的后续。
岁除当晚,窃脂才见孟极向神君行刺,转瞬便被二龙相加的神力震出堂屋。等窃脂缓过形神,重回屋内,神君当胸插着一把剑,他的人身已经死去。
不多时,阿藏也赶回堂屋,狐魅没看见孟极行刺经过,面对眼前狼藉,只是茫然无措。
“是孟极,孟极兽刺杀了神君。”窃脂道。
“世子是神龙,神龙怎么会死?孟极怎么会——”
“烛龙不会死,世子会死,孟极也死了。”迎着阿藏惊骇的眼神,窃脂肃色道:“方才应龙和烛龙双双出击,孟极兽形神俱灭。”
阿藏受了伤,缓缓回转着神智,左右四顾道:“乌娘子呢?”
窃脂摇头,“刚刚还在。”
阿藏目光转向世子胸口那柄剑,“这是世子的佩剑,孟极怎会突然行刺?”
窃脂道:“当时情形十分突然,我并未注意。”
阿藏禁不住咳了一声,咳出一口鲜血。
窃脂担忧道:“狐魅受伤了。”
阿藏又咳了几声,坚持提着一口气力,道:“去北地,我们带世子的尸身去北地。等乌娘子回来,会救活他。”
阿藏、窃脂和卫习左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阿藏急着救人,不等身体恢复,当即要把世子尸身送往北地。窃脂是鸮,被烛龙神君捕来当斥候,按说神君已死,她恢复自由身,合该另寻出路。
可不知为何,眼见那卫道人借口有伤,不肯帮阿藏,狐魅独自忙碌,窃脂不忍心,决心留下来帮她。
一狐一鸮离开前,卫习左问阿藏何必如此。
“我和世子在蓬莱清净观交过心,我把他当朋友,就如同我把你当朋友一样。南海郡去北地,我送过你。”阿藏道,“长安离北地更近,再送一趟,举手之劳。”
卫习左低头沉默。
阿藏想了想,道:“乌娘子回来,必定也会和我做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