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陈文燃当?场手舞足蹈,一把扔到崔栖烬轮椅上。而崔栖烬很气定神闲地将木偶娃娃箍住,抬抬下巴,“这?你也怕?”
陈文燃缩手缩脚,但还是怏怏不服,“那你还怕海绵宝宝埋鱼尸呢?”
崔栖烬梳理着木偶娃娃的头发,眼皮一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怕?”
陈文燃理直气壮,“那?昨天晚上一点多了还不睡,突然?跑过来?问我有没?有看过海绵宝宝埋尸,还问我怕不怕的人是鬼啊?”
崔栖烬头也不抬,果断将安娜贝儿扔了过去。陈文燃尖叫一声跑开,然?后和安娜贝儿一起几哇几哇乱叫。
另一个来?自曼谷,是那?盆从几个国家飘曳过来?的彩叶芋。邮寄时?间极为漫长,到成都时?,叶片根茎似乎都已经耷拉下来?,崔栖烬花了不少时?间处理。
那?个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可以在轮椅上坐久一点,于是在冉烟的帮助下,她成功地在一个下午,给?新鲜的彩叶芋配好土,调整好光照位置,施了一次稀薄的液肥。
冉烟在这?之前从未见过这?种植物,也几乎很少和崔栖烬单独相处过,看她一下午忙来?忙去,之后很感慨地发表评价,
“我感觉,相比于人类,你大概更喜欢跟植物相处。”
“很多人都这?么说?。”
崔栖烬对这?种说?法习以为常,甚至大部分?时?候,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有的时?候,她希望自己可以摒弃大部分?与生?存无关?的社会交往、拉扯黏糊的亲密关?系和多余繁复的情感,这?些像病菌一样的东西,她都不需要。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和植物以及一只巴西龟生?活在一起,这?就足够了。当?然?,大多数时?候,她也知?晓这?仅仅是一种处于真空状态的理想。
她一边这?么想,一边拿着小水壶,观察着彩叶芋的状况,叶片在阳光下微微卷曲,不同饱和度的粉在墨绿中飞溅,每一片叶子都像一幅泼染的画。
“你很喜欢这?株……对了,叫什么来?着?是叫彩叶芋吗?”冉烟又说?。
崔栖烬微微颔首。
大概是两个人相处完全不说?话也会有点奇怪,于是她主动解释,“其实彩叶芋是一种很特殊的植物。”
“怎么个特殊法?”
“它?每一株都不一样,甚至是每一片叶子,都会有不同的色彩纹理,千变万化,很容易受到光照水分?等条件影响。”
“感觉是和人类很像的植物。”
“我买它?的时?候,那?个小贩也这?么跟我说?,用的中文翻译器,问我看到它?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某一个人?”
“还是怪会做生?意哦,”冉烟笑出声,“那?你到底想没?想嘛?”
崔栖烬顿住,将小水壶放下来?,摩挲着其中一片叶片——
高浓度的粉色正在墨绿叶片上扩散,起先是一点点,后来?随着光照和水分?等条件的加入,叶片上的粉色飞溅会逐渐弥漫,斑斓迷幻,灿烂暴烈,甚至拥有入侵整片墨绿的可能。
“它?不像人。”
“那?像什么?”
崔栖烬没?有讲话,只是又沉默地拿起小水壶。冉烟噤了声。她看那?透着光的叶片,看那?些自由散漫的粉色飞溅,忽然?产生?一个极为罗曼蒂克的联想——也许这?像爱情。
不知?不觉,无声无息,就不一发不可收拾,似病毒般蔓延,偏偏还身不由己,完全受制于某种外来?力量,在光照和水分?浇灌下茁壮成长。接着她伸手去摸了摸叶片,念头瞬间一转——她又觉得?自己好笑,真是恋爱谈久了,看什么都要联想到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冉烟暗道自己真是个恋爱脑。
她想崔栖烬至少不会像她这?样。
果不其然?。
过了半晌,崔栖烬否认了她的说?法,
“它?什么也不像,就只是一株简单的彩叶芋,它?是它?自己。”
某种程度上,比起说?彩叶芋像人类,崔栖烬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株植物。
而现在成长到稳定期之后,她鲜少有这?样被迫空档的时?间,像从旺盛期忽然?被迫进入休眠期,于是在不正常的规划安排下生?出了无限杂草。这?打乱了近两周内她的所有工作、休假和娱乐计划。
在躺椅上连晒了两天太阳之后,她感觉自己四肢已经无限趋向于退休的趋势,正在迫待复健。
最?无法忍受的是清洁时?刻的不便。
因为无法长时?间站立,移动困难,在这?种情况下,浴室成为一个极其危险的场所,于是她每次洗头洗澡都只能匆匆忙忙。
于是某一天,池不渝很认真地搬了一张折叠椅过来?,让她穿着睡衣仰躺在上面。
自己则穿牛仔背带裤和粉色卫衣,将袖子撸起来?,兜帽戴上,两根绳拉得?紧紧的,在下巴这?里绑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蝴蝶结。
她严阵以待的样子,很像一只爪子立起来?的南美洲栗鼠。她甚至每做一件事,都会为此准备一身新穿搭。这?次是扮演洗头栗鼠。
“你这?是要干什么?”崔栖烬感觉不太好,可她还是这?样问。
池不渝在空中弯了弯爪子,示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美甲,“给?你洗头。”
崔栖烬果断控着轮椅转了个方向。
余忱星倚靠在吧台边上,懒散地伸出一条腿,笔直地拦在她面前,咬着个汁水很足的苹果,唇下的钉子闪呀闪,
“或者你选我先帮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