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刻注意着?崔栖烬的状况。
这时贺有珍那桌的菜还没上,便?一边和同伴闲聊,一边查看?手机,大概是看?到池不?渝捐的款项,便?提起?今年校友会捐款的事。
池不?渝仰头看?着?崔栖烬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有些不?走心地应了一句,
“蛮好的。”
除了是她们班班长之外,贺有珍还是如今青鸽校友会的主要负责人。这大概也是贺有珍热衷同学聚会的缘由之一。
高?中毕业后就加入青鸽校友会的人不?多,崔栖烬和池不?渝就是其中之二。青鸽校友会刚成立不?久,与学校官方校友会不?同,关注的是一些学生的心理健康和其他方面的小问题,时常开一些讲座,或者是为学校捐赠一些设施。
平时校友会活动不?太多,主要就是一群已经毕业的年轻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成为青年之后,又念及旧情,为如今在重压之下的少年学子做出一些引导性的支撑。
“崔栖烬每年都会捐一笔不?少的钱。”直到贺有珍不?经意地感慨一句。
池不?渝听到这个名?字,才分了一点注意力?过去?,有些好奇地问,
“她是最多的吗?”
问完之后又闭紧嘴巴,“还是这个不?可以问?”
“也还好,近几年信息公开,大额捐基本都会在公众号上公布。”贺有珍这么说,但还是没有说具体数字,“她不?是最多的,但还是挺多。”
“是撒。”
池不?渝昂了昂下巴,然后又撑着?下巴去?看?崔栖烬在日落下的后背,在心里悄悄打算今年自?己也要多捐一点。
停顿一会,又特意在贺有珍面前多加一句,“她人一直蛮好。”
针对这件事。
贺有珍也很诚挚地点头,顺着?池不?渝的视线望过去?,过一会,突然笑了一声,“但我也没有想?到……”
“没想?到什么?”
“你知道?我们一直有个女生厕所卫生棉急救箱的项目吧?”
“什么意思?”
池不?渝有些迷糊地回头。
校友会捐赠项目每一年都会有详细的清单,以及每个项目费用数额。
她只知道?自?己加入的时候,校友会里已经有不?少类似的捐赠项目。而班长说的卫生棉急救箱,在她加入之前,也已经存在许久。
这时上了菜,贺有珍擦了擦手,继续说,“我记得也就上大学不?久吧,崔栖烬在那个时候就加入校友会了。我都还在她后面,但她懒得管这种事应该,所以每年捐了款就没其他动静了。”
池不?渝抿抿唇,“那?”
贺有珍笑了一下,“对,她每年都会在这个项目上捐很多钱。”
“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呢,之前还偷偷揣测,想?是不?是她自?己之前在学校遇到过这种状况?类似那种自?己淋过雨想?为别人撑把伞的感觉?你懂哈?”
“但到底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她对这个项目特别关注,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她就是第一批申请者之一?”
“不?过这事申请起?来也挺麻烦的,就比如这几年校友会人多了之后,每年也会新增几个新的捐赠项目,像设立心理咨询室啊,新生入住之后的基本床具啊,还有实验室的一些器材啊……”
“反正什么都有,去?年还有个校友觉得自?己上学的时候没用过一张好桌子,提出要捐一批新桌椅,到现在还没通过……”
“主要是新项目要申请特麻烦,要写一大堆材料,分析可行性和基本费用调度什么的,我反正是觉得挺难写的。”
说到这里,贺有珍的菜已经上完。她挑一口面,咬到嘴里,和对面的同伴说了几句别的,然后又注意到池不?渝没有动静,只愣愣地挺着?背脊,看?着?室外打电话的崔栖烬。
日暮时刻,天地混沌。她在室内,她在室外。她们中间隔着?一扇几近快要消失的玻璃。崔栖烬还是坐在轮椅上,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不?知是跟电话那边聊些什么,面色平静,但隐隐约约之间又压抑着?某种不?耐。
出门之前,她的腿上盖了两?条薄毯。出门之后,池不?渝呲牙咧嘴地被风吹得好冷,腿上冒出鸡皮疙瘩。
于是两?条薄毯都被盖在了她腿上。她揪揪两?条薄毯的边边,很别扭地折来折去?,然后问崔栖烬——
是不?是自?己不?应该爱漂亮在大冬天穿短裙?好像这样就很耽误事,现在还把她盖腿的薄毯都抢走了。
崔栖烬抬起?下巴,无言地蹙了一下眉,不?是很平和地说她,“你怎么没事做老是爱反思自?己?”
然后又像往常一样,轻轻弹她的脑门,又轻又慢地吐出一个字,
“笨。”
她总是爱骂她笨。但也总是每一次……都基于她的笨,做出她本人完全想?不?出有这个可能存在的选择。
以至于她不?止一次地有觉得——是不?是她对崔栖烬而言,是不?太一样的……
池不?渝有些恍惚地咬着?吸管,心慌意乱地吸着?咕噜咕噜的凤梨气泡水。耳边音乐声摇晃吵闹,男声在铺满热带树叶的气息里唱——
“你是唯一可以闻到我的人。”[1]
她不?懂这句歌词在唱什么,但她想?,崔栖烬闻起?来应该也很像某种植物,而且那一定是一种低饱和度的、低密度的山林草木,不?会浓烈,整个人很淡,有时候看?起?来没有那么柔软,甚至会带着?与生俱来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