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唯一觉得有愧的就是冯曼茹。之前冯曼茹小产过后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如果这次再被她吓到孩子没了,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若是如此,她岂非成了家里的罪人?她如何对得起一直都疼爱自己的兄嫂。
冯曼茹倒是很能理解,拍了拍沈妙合的手背,宽慰道:“不必道歉,我知道你们俩也是情非得已,这事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你们怎可抗旨?我的身体无碍,太医都来家里给我看过了,说孩子好得很,想来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的,知道姑姑姑父在干大事,不敢给你们添麻烦呢。”
叶靖琛见冯曼茹如此谅解,马上接口道:“嫂嫂说的很对,这事皇后娘娘的命令,我和妙合只能服从。”
“你少拿娘娘来压我们,这种事仅此一次,可不许再多来几次了,否则我们非得被活生生吓个好歹的。”罗雪娟瞪着叶靖琛,罕见的凌厉呵斥道。
沈妙合和叶靖琛赶忙又是道歉又是发誓的,才换来家人的“原谅”。好在事情已经过去,齐元若被抓,两家最大的威胁得以解决,怎么着也算是喜事一件,于是便在叶府张罗了一桌的好菜,一家人好好的聚一聚,当作庆贺。
饭桌上,众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好不热闹。沈妙合看着欢声笑语的一家人,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不自觉地露出会心的微笑。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前世害死叶家全家的那个人如今自食恶果,轮到他去上断头台。她活了下来,叶家的每个人都活了下来,也算是不枉她辛苦筹谋一场。
她望着身边喝到微醺的丈夫,一颗心被满足和幸福填满了。
真好啊,这辈子她不仅还能嫁给他,他们还能有白头到老的福气。从今以后,她和他会有一生的甜蜜幸福得以享用。
重活一世,幸好她鼓起勇气再赌了一次,幸好他坚定不移的握紧了她的手。
紫宸宫内,纯妃终于等来了她想见的人。
都说近乡情怯,纯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连见自己的儿子,都会无比的紧张忐忑。
她望着形容狼狈、与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子判若两人的齐元若,还未说话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下来。
“你现在才在我面前流眼泪,不觉得太晚了吗?”齐元若冷漠的看着母亲,语气里满是嘲讽和憎恶。
纯妃仿佛根本没听到儿子的冷嘲热讽,走上前去,伸手要摸儿子消瘦憔悴的脸颊。“元若……”
“别碰我。”齐元若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般,退后两步躲闪开来。他冷眼看着母亲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和脸上的悲痛绝望,突然觉得无比的快活解恨。
就是这个女人,在他人生短暂的二十几年来,从来都是无视他冷落他。她从未爱过他,在过去的岁月中,她误以为他是皇上的儿子,所以打心眼里憎恨厌恶他。
如今,她跑来对他释放母爱和关怀,不是因为他们快要死了,也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而是她被告知他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
她哪里是爱他?她分明只爱那个男人,只爱她自己。
“孩子,娘对不起你,”纯妃也察觉到了齐元若的厌恶和仇恨,哭的泣不成声的道歉道,“娘知道害苦了你,可是娘就要死了,娘只想在临终前见你一面,跟你道个歉。”
她没有再用“母妃”自称,而是用了寻常人家最常见的称呼——娘。
“你害了我一辈子,以为临终前的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吗?从小到大,我最最渴望得到的,不是父皇的重视,也不是什么太子之位,而是你的一个慈爱的眼神和关怀的拥抱啊。可是你从未给过我,你永远都只会用讨厌冷漠的眼神看着我,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娘会不喜欢自己,现在我终于懂了。我且问你,如果你在临死前仍然不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你还会那么执着于死之前见我一面吗?”齐元若眼眶泛红,激动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对着纯妃怒吼连连。
纯妃宛如被毒蛇咬了似的,猛的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齐元若的问题。
齐元若凄凉一笑,此时纯妃的沉默和犹豫,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他悲哀的哽咽道:“你根本不爱我这个儿子,你爱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易安。为了那个男人,你背叛自己的丈夫,舍弃荣华富贵,不顾家族和儿子的前程,你甚至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放弃了我。你这一生都是为了那个男人,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一下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元若。”纯妃哀嚎一声,就要扑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儿子,她有一种预感,这是她此生唯一拥抱儿子的机会了。
然而齐元若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向后退了数步,避开了母亲的拥抱,最后,用冰冷无情的语气说道:“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中,你从未抱过我,如今你我快要死了,也不必抱了。将来到了黄泉路上,咱们就当不认识,你我一世的母子情分已尽,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纯妃与齐元若见面的当晚就撞柱身亡,她是戴罪之身,死后任何的哀荣都不得享有,本该拉去乱葬岗草草的埋了,终究还是皇后仁慈,念她伺候皇上多年,给了最后的体面,命人买了一副薄棺,找一处好地方,好好葬了。
三日后,齐元若被斩首示众;五日后,白尚书被逮捕入狱,还未审判便在狱中绝望自尽了。因叶靖琛的力保,白家二房并未受到牵连,还继任了白家的家主,自此以后,白二夫人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