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长了,温鸾其实早就摸索出对付那些任性大小姐小少爷的经验了。那就是比他们更凶,更任性就行了。所以后来,在温鸾当着孩子们的面摔碎了一个琉璃鱼缸又当众发落了一个小丫鬟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跟她叫板了。
可是显然,眼前的公主和之前那些大小姐们的身份不一样,所以之前的办法都没用。不过,道理是一样的嘛。于是眼睛一眯的人换成了温鸾。
“行啊,就剪窗花。不过,在这剪没意思,咱们去花园吧。”那里人少,很适合吓唬熊孩子。
不敬国母
李豫灵猜不出温鸾的心思,更不觉得她有胆量把自己怎么样。于是便带着些人手与她一道往花园去。但就在刚出书房的路上,二人便听见了太后所居的正殿里传来争吵之声。其实说是争吵,倒不如说是辩驳。可即便如此,还是吸引了李豫灵的注意力。
“我还没见过敢跟母后争辩的人呢。”李豫灵冲着身后的人摆摆手,大伙立刻会意驻足。而后,她又狡黠一笑,冲着温鸾道:“你若陪我过去偷听,往后我便乖乖跟你读书。”
“这是你说的?”温鸾挑眉。
“我说的,我是公主,肯定说话算话。”李豫灵压低声音,冲着前面歪歪头。温鸾道了句好,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李豫灵显然偷听惯了,很快便选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位置。但这位置不宽敞,李豫灵是藏得极好,可温鸾的身形却已然露出一半。她蹙蹙眉正要道不妥,便听李豫灵低低地呀了一声。“是顾大人!”
“顾大人又怎么样?”温鸾随口问道。
“不怎么样。”李豫灵显然不欲多说,又冷冷打手势让她闭嘴。不用她说,温鸾早已安静下来,因为殿内的气氛实在很剑拔弩张。
“顾景曜,别以为哀家不知道,那些文官的嘴全都是你挑拨的!你顶撞哀家,不敬国母,哀家罚你杖刑有什么错。那些人凭什么说哀家妒忌权臣,又凭什么让哀家交出手中金印!”
“太后所言,微臣丝毫不知。”顾景曜如挺拔翠竹般立于殿内,干净的理石地面映着他的身姿气度,显得愈发华美贵重。
反倒是上面的妇人有些慌乱,此刻正指着顾景曜的鼻梁发火。
“他们要母后交出金印?那岂不是说,往后母后连下懿旨的权力都没有了?太过分了!”李豫灵闻言便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温鸾一把扯住。
“我劝公主您不要出去。”她淡淡道。
“你懂什么!”李豫灵一脸恼火道:“母后若是下懿旨的权力都没有了,往后我的地位也会不保!”
“所以更不能出去。”温鸾正色道:“大殿里谈论的是国事,亦是政事。您身为公主,偷听国事,这便又是太后娘娘的一道把柄,白白送给顾大人了。所以,此刻你若出去,只怕太后娘娘又要添一桩教导不善的名声了。”
“你!”李豫灵咬咬牙,脸色几度变化间,不得不承认温鸾说的是对的。这些日子母后与皇兄的关系越来越僵,连带着几个母后给皇兄所寻的妃嫔都跟着遭了殃,皇兄借口她们吹耳旁风干预政事,竟直接将人都关进了冷宫里。她可不想跟那些人一样。
“罢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以母后的性子,是不可能把金印交出去的。”李豫灵又在粗壮的水缸后蹲下来,咬牙嘀咕道。
秋风吹来,缸里的碗莲正是最后的花时,开得粉嫩如霞。温鸾借着几朵亭亭净植的莲花挡住身形,默然听着大殿的动静。按照她对顾景曜的了解,今日那金印,他是必定要带走的。
果然,下一刻太后冷冷哼了一声,拂落手边一扇精致的玉葡萄小画屏,不屑道:“金印是哀家所有,哀家若不想交,看谁敢勉强!”
“上交金印,并不是微臣的恳求。而是百官为太后娘娘您铺的台阶。所以,这台阶下不下,是您说了算。”顾景曜淡淡说道。
“你!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从我命人向你施以杖刑的时候,你就想到了今日对不对?怪不得啊,怪不得人家说顾大人这一辈子从不吃亏,看来还当真是如此啊。”
“娘娘谬赞了。”顾景曜的声音幽远浅淡。
“你就不怕我对你最在意的那个女人动手!”太后忽然冷笑发问道。“纵然我今日不得不交出金印,可哀家毕竟是太后!哀家若想要她的一条性命,你也拦不住。”
“微臣拦得住。”顾景曜漫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
“他最在意的女人是谁啊?这个顾大人也有在意的女人吗?”李豫灵忍不住嘀咕道。
“微臣说,臣,不会让娘娘您损她一分一毫。”对话许久了,可顾景曜却仿佛此刻才醒过神一般,笃定而坚持。
“笑话!”
“并非笑话。”顾景曜轻声说着,又用极其隐晦的语气道:“微臣一直不明白,太后娘娘为何要让诚郡王在大理寺多年为官……”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似乎摸了摸身边的茶盏,可很快又收回手,一脸警惕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顾景曜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继续自己方才没说完的话道:“直到三日前,微臣终于找到了一个人,所以您也可以认为,微臣已经找到了答案。”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怎么可能……”太后再度起身,可这一次却远比方才更加惊惶紧张,甚至连身形都有些踉跄。
“微臣从不撒谎。”顾景曜抬起眼眸,平淡地与这个大盛朝人人畏惧的女人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