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顾景曜的视线慢慢落在柳怀愈的脸上。可不等柳怀愈开口,外面已经传来仆妇丫鬟们呼救的声音。“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小姐坠湖了!”
能在柳府喊大小姐的,自然是柳云湄。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柳怀愈也脸色惊变,双手一拍大腿喊道:“坏了,湄儿不会水!她不会水!”
下意识地,顾景曜的脚步随着众人往外移了两步。但很快,他又驻足,心里唯有一个令人惶恐的念头。那就是,云湄怎么可能不会水呢?她要是不会水的话,当初又是谁救了自己呢?难道真的是……
不敢见你
虽然柳云湄不会水,但幸而今年的夏天少雨,因此那园子里的水并不深。可即便如此,再醒来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云湄你没事吧。”“是啊表妹,你不要紧吧,吓死我了。”有几个从小一道长大的姑娘此刻一脸紧张问道。
“我没事,医士不是说了嘛,就是呛了几口水。”说话间,她又忍不住咳了咳。
“没事就好,可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湖里呢?难道是看顾大人和那温氏……”
柳云湄闻言心里一堵,却实在不愿意在这群姐妹面前丢人,于是摇了摇头道:“我刚才不知怎么了,头莫名就有点晕。至于景曜,他只是出于道义,才如此关心温氏。”
众人见在她脸上找不到什么漏洞,不由得遗憾地哦了一声。其实倒也不是她们愿意看别人笑话,而是因为柳云湄从小到大就一直高高在上的,而且又才华横溢,每每被父兄夸奖,她们自然窝了很久的火气。
而柳云湄这会正四处寻觅着。只是……“景曜竟然没过来?”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珠闻言顿时一脸尴尬,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柳云湄倒是自己反应过来了,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不会还在照看温鸾吧?”
雪珠艰难地点了点头。
“真好……真好……”她终于再也顾不上面子,一边暗自咬碎银牙,一边狠狠扯下腰间盖着的轻纱细羽毯。
“姑娘,姑娘,你要到哪去?老爷刚才叮嘱了,今日的事您不可以再过问的!?”雪珠赶紧在后头阻拦,可惜柳云湄箭步如飞,根本追不上。
原本过来探望柳云湄的人此刻见状便也一窝蜂地跟了过去。
柳云湄自然是进来质问顾景曜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花厅内的气氛竟然一片肃杀。就连自己一向沉稳持重的父亲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白。更要紧的是,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与方才的差别更大了。
如果说方才只是怀疑,只是觉得不妥的话,那么现在,便是厌恶……畏惧……还有鄙夷……
她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许多。然后,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与大理石地上跪着的那个蒙面男人有关。
“父亲,他是谁呀?”柳云湄故作轻松,一脸天真问道。
可惜,柳怀愈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是柳云湄从未见过的不满。她自然很是慌张,母亲本就被捕快带走了,若是父亲再这样的态度,她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实在不明白。
答案很快给出来了,地上跪着的蒙面男人虽一言不发,但闱墨却开口解释了。“柳夫子是想要证据吗?您自己搜便是了,孙夫人的亲笔书信和买凶杀人的银子都在此人的口袋里。不必担心我们作伪,一则这是平煦亲自审的,二则孙夫人的笔迹谁都不知晓。”
这话一出,柳云湄顿时跌坐在了地上。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她这个动作,让柳怀愈彻底起了疑心。说实话,他其实并不相信自己的夫人能做出这样狠辣的事来,但女儿此刻的表现恰恰说明了,这件事只怕是真的。
“你知道此事?”柳怀愈顾不上扶她,瞠目疾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柳云湄慌忙摇着头,但所有人的眼光都是怀疑的。
柳怀愈怔了怔,视线在女儿畏惧而忐忑的脸庞上扫了又扫,终究还是摇头道:“我不相信我的夫人和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或者,至少,我家湄儿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中。至于这个人,这些银子书信,你只管交到官府便是了。”
这话,便是弃车保帅了。柳云湄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道:“是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又看向顾景曜,可正欲张口,便看见顾景曜的手紧紧握着温鸾的手,仿佛遗世独立般的眷侣……
“景曜你……”她的眼神几乎要泣血。
顾景曜渐渐缓过神来,眼神不舍地从温鸾身上移开,随后淡漠了温度道:“柳云湄,你早就认识鸾儿的,对不对?”
这两个称呼宛若惊雷一般,让柳云湄的魂魄几乎被震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吗?”顾景曜款然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你不明白,那就由我说给大家听吧。”
众人都起了兴致,连柳怀愈也凝神看向自己最得意的这位学生。
前面的故事自然可以略过,因为好多人都已经听顾景曜提过了。那时他双眼有疾,所以只能靠人照料,可惜那日来夫子府上送束脩的时候,因太热闹而与下人分开,因此失足落水。他清楚地记得,是一位少女救了自己。
“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你,柳云湄。”顾景曜原本温情视线忽然一冷,以至于柳云湄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
“难道不是我家湄儿?”柳怀愈听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