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煜扑起,如同林间矫健的黑豹:“做梦!”
他抽开腰上的镇妖钉,精准无误地钉在神女心口,牙关紧咬,拼劲全力地摁下。
黑雾四溢,一股股如割断咽喉的血柱涌出,那一截镇妖钉硌得钟煜手疼不已,却不敢减力分毫。
叫声如灌脑而入,尖锐到头皮发麻,像指尖刮钝板一般,愈来愈响,长久不散,几乎令人耳鸣发空。
钟煜闭目忍住那声尖叫,又往这只大妖的心口摁下一寸。
镇妖钉在所有镇妖器具中效力最强。
神女腿部化作风沙,却是扑在了他身上。
天旋地转,钟煜下方压了妖物,几不能动。神女面容枯槁,半面骷髅,半面红妆,披帛绕腕,金碧纹饰如故。
她一双手死死抵住他的肩膀,脸庞却已面目全非,风沙扑簌簌地掉,那张脸像骷髅再不能承受皮囊,混着血肉,一一从她身上剥离。
那沙石块往钟煜脸上落。
钟煜看到一排牙齿一开一合,骤然间,耳朵里却如传开了琵琶乱序声,勾得人心烦意乱,焦躁暴动。
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可这事可就不能这么算了。”
“你所杀的不过是我的其中一缕残魂。”
“你就这样放任一颗真心捧出,就不怕被人一脚踩了践踏?”
“你可曾遇到过以此待你的人?赤忱可换不来同样的东西。”
“今生你所爱之人,绝对不会爱你,我咒你长生不死,所有想求的都求不得。”
“能攀登巅峰又如何?”
“你一事无成!作茧自缚!一朝云端跌落,滚入泥底,再无翻身可能。”
沙地蠕动,沙虫纷纷从地底上爬行,
神女消失前,终是得逞道:“你不配。从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最后一句恶咒如一个心魔,彻底从钟煜耳边落入,栽种进了他的心底。
那根种生根,发芽,滋长。
背上伤口撕裂了,擦着衣。血迹蜿蜒后背,隐隐从衣袍里透出来,湿而厚重的一片。
他隐约感觉自己的肋下好像断了,迟钝的痛感瞬间蔓延全身,沙石膈着后背,火热的擦伤几乎无从感觉,只变成了烫。
他好像终于知道疼了,肋骨处抵着胸膛,如断裂了一般,尖锐的痛。
很疼……
疼得呼吸都觉得根骨尽碎。
钟煜倒抽一口凉气,闭上眼睛。
无数痛苦的片段如同走马灯一般,流影似的划过。
八岁那年,朱笔落地,墨汁飞瓷甩了他一脸,偏头也避不开。
他被摁在寒露的殿外,霜雪结了眉头,颤抖着,久跪了一整个晚上。
“若是他皇兄还在,怎么还犯得着生他啊。也可惜前脚皇后生的是女儿。”
“若不是他出身莱阳,陛下怎会想正眼瞧他。”
“哎哟晦气,可别说了,活人怎么能跟死人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