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瞭我手上握著香刀。”她的眼神在他的腰腹逡巡,可又不敢让他解开衣服让她看,简直懊恼至极。
想起香刀,薑月窈又想起迷香。她连忙奔过去掐断迷魂香,把藏著薄荷膏的帕子递给十一:“你快掩住口鼻,我燃瞭迷魂香!”
“没事。”十一见她焦急,愣瞭愣。
他其实压根没在意她手上的香刀,毕竟,隻需扫一眼,他就知道这不是杀人刀。至于迷魂香,他连第五殿的毒都不在意,更何况这区区迷魂香。
薑月窈固执地踮起脚,非要把帕子在他鼻尖晃两晃。
望见她眸中的焦急,十一没躲。
薑月窈这才振作精神,收起帕子:“那就好。你没事就好。”一指昏迷的孙识文,对十一解释道:“我是为瞭防他。”
这一看,她发现孙识文一动不动,宛如一摊死肉。她一下提起心,紧抿瞭抿唇,不安地问道:“他……死瞭吗?”
十一也跟著抿瞭抿唇,很不高兴自己没有及时杀瞭他,闷闷不乐地道:“没有。”
“还好。”薑月窈紧绷的神色松缓下来:“他不能死在这裡。他是孙傢唯一的嫡子,还有很多傢丁在外面。他要是死瞭,孙傢一定不肯罢休。”
“那又怎样。”少年神色倨傲,不以为然。
但薑月窈很在意:“那样,你和嬷嬷都会被我连累。”
孙识文死不足惜。可十一是她的救命恩人,章嬷嬷更是一无所知。他们何其无辜。
十一想说没人能连累他。可是,“连累”二字,忽然令八岁前破碎而狰狞的回忆闪过他的脑海,又很快被掩在黑幕下,他什麽都没捉住。
他凝视著薑月窈,好半晌,忽而道:“又不是你的错。”
薑月窈隻以为自己说瞭一句寻常话,所以她说完之后,就在仔细观察孙识文,苦思冥想对策。
她没料到十一隔瞭半天,忽然蹦出这麽一句话来。她有些诧异地转身,看向十一。
十一神色认真。
“我知道。”薑月窈搬起倒在地上的竹筛,心疼地把松针重新放回竹筛裡,摇瞭摇,散去松针上的灰尘。她朝他笑瞭一下,温软地回道:“可还是谢谢你。”
十一顺手替她收拢松针,若无其事地应声:“昂。”
应完,他飞快地看向孙识文,问道:“你想把他怎麽办?”仿佛这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十一,他是怎麽晕过去的?他身上会有什麽伤痕吗?他大概什麽时候会醒来?”薑月窈的心思很快就放到处理孙识文身上,连声发问。
“我一掌将他劈晕。他脖子右侧会肿起来,变得青紫。喔,什麽时候醒要看他内功如何。”十一瞥眼孙识文,估测:“若无外力,再加上你的迷魂香,最早今晚。”
薑月窈看瞭眼地上的影子,知道即将临近正午,寂乐师太不多时就会来找她。她下定瞭决心:“十一,那你先躲起来,不要叫人知道你来过。你能飞到高处对不对?如果你看到寂乐师太在不远处被人拦下来,就——就给我扔颗小石子?”
“你想做什麽?”十一迟疑不肯走,问她。
薑月窈扶正发髻,收拢散发,整理衣裳。
然后,她收拾好迷魂香,换上寻常的线香,轻声道:“装神弄鬼。”
当寂乐和淳善被孙傢的傢丁拦在云岫间的不远处时,忽然听闻一声惊恐的高呼:“大表哥,你怎麽瞭!?”
傢丁们顿时勃然色变,顾不上阻拦寂乐和淳善,争先恐后地冲进云岫间。云岫间的院门本就摇摇欲坠,被这麽一推搡,更是轰然倒地。
“那是薑施主的声音。”淳善小跑跟上去。
“淳善!”寂乐想呵止她,可淳善跑得快,一下就钻进云岫间。
隻是,淳善人小,被挤在人后,忍不住高声急唤道:“咳咳咳,薑施主?你没事吧?”
怀慈庵人烟稀少,她很喜欢新来的薑施主,又好看又漂亮,跟她说话温柔又耐心。
可她的声音,转瞬就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大少爷!”中。
“淳善师太放心,我没事。”薑月窈听见她稚嫩的声音,心下微惊。她没想到淳善也会来,连忙走到淳善身边安慰道。
孙识文的长随立刻扭头,面目狰狞地望著她:“没事?表姑娘,你倒是好好的,大少爷是怎麽回事!?大少爷绝对不至于醉成这样!”
薑月窈想都没想,立刻将身边的淳善护到身后。
“我又何尝不想知道呢。”薑月窈长叹一声,不与这个贴身长随对视,而是看著傢丁们把孙识文扛上马车,一副关切模样。
其实,她隻装得来沉默的木头人,对于自己唱念做打的本事,实在难以完全信任。
她以袖掩面,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神色:“方才,大表哥在跟我说话,说著说著,忽然改变脸色,起身追著我,说瞭好多我听不懂的胡话。然后,他就晕瞭过去。”
她的手藏在袖间,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的掌心,好让自己疼得声音发颤。
“或许大表哥就不该踏进这儿。上回,我跟嬷嬷住得不安稳,还以为是有歹人。但这些天看下来,恐怕是我们想岔瞭。迢山偏僻,云岫间太久没人住,没人住的地方没人气,兴许有瞭别的主人。”
薑月窈将打瞭数遍的腹稿一股脑说出来,甚至还为章嬷嬷让孙傢来接的事开脱:“我福薄,山野精怪不稀罕,可大表哥跟我不同。你们最好赶紧把他唤醒,要是晚瞭,丢瞭魂魄可怎麽办。”
她深知,孙识文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所以,她必须催促傢丁唤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