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外傢,摄政王妃的干亲,瑞国公丁傢。”晏昭回收敛笑意,眸光锐利如刀:“他族中有一人德高望重,你应当也很熟悉。”
“御香殿,第一大香师。”
听到“御香殿第一大香师”这个名号,薑月窈久久没有回神。
“难怪爹爹和阿娘在临终前,都千万嘱咐我,让我一定不能暴露制香的天赋。如果我在孙傢就暴露瞭制香的天赋,说不准,孙傢就会把此事大肆宣扬出去,我很早就会被人盯上。”
她的声音很轻,带著深深的苦涩:“可阿娘见我如此喜爱制香,又没法狠下心来,才会允许我背下她的手札,再将它们付之一炬。”
十一没说话,隻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窈窈。”晏昭回的声音变得沉缓:“我本不欲告诉你这些。不论是我,还是父亲和阿娘,都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是,哥哥,你也说瞭,第一大香师德高望重。他用不瞭五年,就会致仕。届时,他就会荣归故裡,名望、钱财,一样也不会少。他的画像会被挂在御香殿的主殿裡,供后来的香师们仰视。而阿娘——”
“而阿娘,”薑月窈紧咬著唇:“永远不会被人提起。”
“更不用说因为阿娘病逝而悲痛欲绝的爹爹,以及被迫匆匆出海,遭受这麽多年苦痛,却至今无法拿回自己本名的你。”
晏昭回沉默片刻,才艰涩地道:“窈窈,一切有哥哥在呢……”
“哥哥,信王世子如今尚需如履薄冰,更何况跟在他身边的你?”薑月窈摇瞭摇头:“你能查到这些,已属不易。要积攒力量对付陛下的外傢,何其之难。”
哥哥不似十一,哥哥这话,隻是宽慰,她很清楚。
“而我则不同。我已身为御香殿的大香师,摄政王、陛下皆器重御香殿,否则,第一大香师也不可能如此德高望重。我能将他打碎,露出原形。”
“我现在终于明白,摄政王把阿娘的手札给我,究竟是何深意。”
沉重的、悲伤的情绪从她脸上如潮水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坚毅。
“此事若因香事起,那就由我,以香事瞭。”
翌日,薑月窈换上御香殿的官服,拜见摄政王——
“多谢王爷提点,臣必当竭尽全力,成就返魂香。”
摄政王对于薑月窈的选择似乎毫不意外。
“凭此玉令,如本王亲临。”他当即就将一块玉令交给她:“在御香殿,你可随意调动任何人员、书卷与香材、香具。若想回到盛京城郊外小院,隻用以玉令给石峤传信即可。”
薑月窈拜谢摄政王后,和十一带著章嬷嬷和七斤,一齐住进瞭御香殿的薜荔殿。
她们前脚刚踏进薜荔殿,第一大香师就领人抬来一大箱书卷:“薑大香师,历年来御香殿调制‘返魂香’的记录,悉数在此。”
“眼看年关将至,从正月一直到二月二的龙抬头,上下庆贺之事,都须老朽尽心操持。”第一大香师长叹一声,对薑月窈拱拱手,道:“老朽忝居大香师之位十年,今已年迈,无力两头相顾。这返魂香,就全权交由薑大香师负责。”
看著这一箱满满当当的书卷,薑月窈心下微沉。
如果举御香殿之力,十数年如一日地调制一丸香,竟都不能成,此事谈何容易。
“返魂香之难,非同寻常。若是你能制成返魂香,终可免御香殿上下惊惧忧虑之苦,实乃功德无量。”第一大香师郑重其事地道。
说罢,他又好似同道长辈,谆谆安抚:“第五大香师于返魂香上颇有钻研,你可与她相商。若有需要相助之处,请尽管直言,我们都会鼎力相助。”
若不是从晏昭回那儿知道傢中産业都落入瞭第一大香师手中,隻听他这番话,观他这番言行,薑月窈恐怕当真以为这是同道的前辈真心实意想要相帮。
但她面色丝毫未变,行礼谢过,亲自把第一大香师送出门。
回到房中时,十一已经将书箱中的书卷依据编纂的时间一一排开。
“我方才就觉得古怪。”他一面翻开书卷的落款页,一面道:“要是返魂香真的能做出来,御香殿集齐最厉害的香师,竭尽全力调制返魂香,怎麽会近十五年无所出?”
“但我发现,御香殿并非一直在调制‘返魂香’。”十一拿起第一本书卷,交给薑月窈:“敬明七年元月,宫中才第一次下旨,要求御香殿调制‘返魂香’。”
此时,香室内隻有他们二人。薑月窈接过书卷,喃喃道:“这是……昭慧贞皇后香逝第五年,也是阿娘去世的那年。”
“这年御香殿记录零散,到最后显然未能如愿。此后五年,无人尝试调制返魂香。直到敬明十二年,昭慧贞皇后香逝第十年,才又有调制返魂香的记录。”
“但跟敬明七年不同,这次没有皇命,而且落款者以第五大香师为主。”十一说著,点瞭点几分书卷上相同的落款。
“从敬明十二年到敬明十四年,第五大香师贡献瞭大部分的调香手札。敬明十四年,陛下弱冠,思母敬母。宫中才再次下旨,勒令御香殿必须在昭慧贞皇后第十五周年忌日之前,调成返魂香。”
“不过,敬明十四年,第五大香师似乎放弃瞭返魂香。调制返魂香的领头羊,变成新上任的第九大香师和第十大香师。”
十一说到这儿,看向薑月窈,沉声提醒道:“也就是这两年,因香事丧命的那两位大香师。”
薑月窈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十一:“那第一大香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