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衡知道他已经有所动摇,惯会拿捏道:“你也不想就因为这么个小事被人追着烦吧?”
谢承阑脚步一转面向他,一边抬脚一边没好气道:“去伙房。”
燕衡却按着不动,抬手递鹅给他,手落时拔出他腰间刀,试了试道:“伙房太小了,就在这儿吧,等会儿我让人来收拾就成。”
谢承阑意外道:“你要拿这个放血?”
“有何不可?”
“……”
谢承阑觉得燕衡此举十分侮辱自己的刀,但又拿人没法,心中更是一万个懊悔。
上次他拿着一罐子鹅本是奔着冰释前嫌来赔罪的,没想到最后不仅大鹅赔进去了,两人关系还进一步恶化了。
燕衡给大鹅抹了脖子,反手将刀入鞘,见了血便站远了些。
谢承阑见状半是嘲笑半是稀罕道:“原来王爷还怕畜生血么?”
“倒也不是。”燕衡靠着桌沿,撩起眼皮,“我小时候被这东西追得狠,我这个人又向来记仇,看着生厌罢了。”
“是吗?皇宫里还有大鹅?”谢承阑摘出他话里漏洞,面上很是不信,“王爷莫不是在诓我?”
燕衡想到什么一愣,随即轻轻一笑,道:“小时候在江淮待的那几年被追过。”
谢承阑不打算和他聊这些有的没的,想着把人应付完就算。
他倒提着鹅,见血放得差不多了,问道:“热水呢?”
“来时便让人备了,这会儿估计在路上。”燕衡微微偏头,望向院门,眼角若有若无扫过墙院。或是恰好风过,吹动墙外枯树枝丫,很快又恢复平静。
燕衡心里盘算着,收回视线那一剎,一切变故也在那一剎。
谢承阑猝然抓起他手臂往后扯,他踉跄几步倒过去,刚站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刚刚撑着的那个石桌已经被劈成两半。
面前齐刷刷窜出十几道黑影,又是眨眼间,锋刀横扫而来,燕衡当即旋身躲过。
那力道插入地里能有三尺深,彼时他心里还想着,这戏做得未免太足了些。
谢承阑一手攥着他,一手将大鹅甩出去,刚好挡过一击。
谢承阑瞬间抽刀,反手一推将身后贼人捅个对穿,空隙间还忍不住吐槽:“你这府里的巡备也太差劲了点吧?”
燕衡跟着他东躲西跑,敏锐察觉到夺风而来的刀刃,歪头避开,他瞧着银刀里映出的自己近在咫尺的鼻尖,还笑得出来。
他轻巧扭断贼人手腕,抢了刀随手一挥,用刀背卸下其中一个的胳膊,嘴上还轻松应道:“谢兄这话说的,现在围起来护着我这王爷府的不是你带的羽林卫?”
谢承阑没心思吭声。他带着个“拖油瓶”,不知道燕衡实力如何,不好和人硬来,只得先闯出去再说,好歹保个命先。
燕衡瞧出他的意思,一会儿崴脚一会儿恋战,总是想方设法拖着让他轻易走不了。
冲在前方的谢承阑抬脚踢开三番两次上前截路的人,被他拖得有些恼了,火大道:“王爷,这时候就别逞强了吧?”
燕衡只当没听见。直到他硬对上追上来的大汉,那不长眼的刀剑从他胳膊划到手背,他才惊觉不对。
要不是谢承阑拉了他一把,他整只手都得废。燕衡皱了皱眉,反手入喉将人杀掉,打量一眼自己的手臂,才打消了硬留在此处的打算。
他随着谢承阑跑出木琥台,上了池塘小道,一路上都能见血淋淋的尸体,都是他府里的下人。
直到这时,燕衡才明白过来,这批人真的不对劲。
他回头扫一眼追上来的刺客,个个气势汹汹,回想起这些人刚刚对自己也没有收力的意思,看来这是遇上真贼了。
他抬头,望着盘旋的雪鹰稍稍放了放心,扔掉刀猛地吹了个长哨。
谢承阑空余间瞧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解道:“你做什么?”
话落一瞬间,还没等燕衡回话,身后一人猛然翻身掷镖,冲着两人而来。
燕衡注意力还在黑夜上空的雪鹰上,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当他目光落到近在咫尺间的利镖时,几乎是出于本能,奋力一推想要和谢承阑分开,避开飞镖。
落入身后池水里冻死也比扎成肉泥的好,燕衡心想,这批人还不知道冲谁来的,若是谢承阑这会儿死了,少了个得力“护卫”,自己怕真得折了在自家府邸了。
就在他往外使力时,谢承阑却不遗余力拥上去,把人从塘边撇回来,扑倒在地不及思考又将人拉起来。
不,应该是将人拖起来。
那几枚镖不知道落入何处,燕衡懵乱时分瞧他能跑能跳还好得很的样子,不免生怒。
他胳膊本就带伤,这一下被撞得生疼,恼出小性子,咬着牙却也不忘挖苦,道:“谢四你属牛的?”
谢承阑脸色愈白,不知从哪儿取上的铁镖,一股脑往回扔,嘴上还应付道:“皇命难违,王爷就别计较这些小事了,活着要紧。”
“自己命都快没了还记着皇命。”燕衡有些无语。他现下管不了太多,这些人明显不是吃素的,两人再周旋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等来救兵。
他将着谢承阑的手,先一步带头,转进池塘边的假山里。
进了假山园子,谢承阑步子明显重了些,气也喘得重了些,似为意见不和,道:“王爷觉得能绕得过他们?”
“想死我不拦你。”燕衡挣开一路上都被他紧攥的手,快他几步把人甩在后面,想到什么又几不可查一顿,“不想死就闭嘴跟上。”
谢承阑犹豫片刻,听见细微越近脚步声后,还是抹掉额间冷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