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这档子事就传到元安王府了。
彼时燕衡正靠在床头,手里拿本卷册看着,眼看着就快要歇下了,陡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王爷可睡了?”崔云璋的声音传了进来。
燕衡扣上书,道:“有事明天再说。”
崔云璋悠悠道:“行吧,明天再跟你讲谢承阑那厮。”
“这招对我没用,”燕衡自以为洞察所有,“不用你讲我也知道那些人他没收。”
“不是这个。”崔云璋轻咳一声,扯着嗓子欣然道,“王爷先睡吧,我明天再来告诉你。”
不是这个?还能有别的?燕衡细细想了会儿,听见门口有了将离的脚步声,他才出声叫住:“等等,进来。”
崔云璋进门端着一副得意神色,凑到燕衡床前坐下了。
燕衡见不得他这副欠欠儿样,冷然直言道:“有事快说。”
“王爷我给你讲,谢承阑可不止是没收,他把自己关屋子里连人都不见。”
燕衡费解道:“他做什么把自己关屋子里?”
崔云璋长长叹了口气,便将暗卫来报的事如数告知。
燕衡听了不作声,眼神放空般散落随意,半晌才往身上扯了扯被子,意外道:“我倒是没看出来这谢四胆子这般大,竟敢搞假死这一招,真不怕得罪燕晁啊。”
“被逼上绝路了吧。”崔云璋啧啧叹声,“这个太子殿下也是……”
真畜生。
燕衡神思少倾,不知道是懒得想了还是没想个什么名堂,他躺下去被子拉到顶,无所谓道:“关着就关着吧,我倒不信还能给他饿死了。”
崔云璋试探道:“王爷不去开解开解?”
燕衡哼笑一声,自嘲道:“开解?只怕我这嘴一开,真让他给绝食饿死了。”
“也是……”
燕衡可有自知之明得很。他这张毒嘴,真可能把谢承阑越讲越伤心,越想越觉得人间不值得……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不在谢承阑面前晃悠,就能做到让谢承阑舒心一半了。
三月和风过,新绿上枝头。
暖和了许久,这天骤然降了温,难得阴霾天气,正午时分都阴沉沉,大白日还叫人看不大清。
今日一大早,崔云璋便整装待发,喜上眉梢出了门。燕衡不愿意去扫他的兴,于是叫来了山虎伺候。
他坐在春不扫院子里,拿着刀割兔子,撕下来的肉往上一扬,眨眼间就被鹰叼走了。
燕衡看都不看,慢悠悠放下匕首,接过山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无奈道:“晒了几天太阳,突然一下阴天,我这浑身骨头都难受。”
“要不然还是回屋吧?”山虎忧心道。
燕衡起身扭了扭脖子,道:“等会儿还得去前厅接客,主人家总不能待在屋子里。远慎出去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了吧?”山虎撑腰琢磨,又摸了摸鼻子,“王都外十里都住着猎户,吃人的畜生遇不上。高家案后,周遭土匪也都被清剿干净了,甚至牵连不少无辜人。也不知道他急遭遭的做什么,我瞧他上蹿下跳那股劲,还以为奔着接亲去了。”
燕衡轻笑一声,不赞同道:“别说他了,要是你娘老子来了,你跑得估计比他还快。”
山虎假象一番后,挠了挠下巴,不痛不痒道:“那也不能这么说,我娘老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上王都来……”
“你倒是会挑重点。”燕衡捡起石桌上的匕首,慢慢擦拭,头也不抬地问,“我听说方才袁知策那边派人来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山虎才想起这么回事,收了神经大条不正经的样子,道:“是,袁知策着人来告知,解霁昭被害案已经结了。”
“结案了?”燕衡稀奇,抬头看他,“你说说这案子怎么结的。”
“说是燕徊的手笔,逮着个权贵就往死里弄。所以,”山虎一脸难以形容,挠挠头,“皇上还顺带把高柳妻儿的惨案扣到他头上了。”
燕衡收匕入鞘,轻哼一声道:“果然。”
“王爷早就知道?”
“不算知道,只是觉得,这些个背后真凶,一时半会儿是揪出不来的。”
山虎揣着手思索半天,稀罕道:“解霁昭的案子拖太久了,再拖下去解庭那边不好交代,这我倒是想得明白。可后一件怎么说?”
“这不是为了催高柳回安南去。”燕衡使着匕首刀柄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石桌,状似漫不经心,“该旁敲侧击的也都明示暗示过了,好歹有那么个大都护的名头,一直待在王都像什么话,宋平也不能没个将军镇着。”
山虎糊涂道:“就这么打发了,高柳那厮会信?”
“不信也得信,他现在可没辙。皇上那边可清楚,现在不管动哪一方无疑会牵连朝中半数势力,还不到清人的时候呢。反正那燕徊身上背的债孽不少,还差这么一两口黑锅么?”燕衡声线平静道,“总有报仇日,高柳是个聪明人,想得明白就信了。”
他说完抬头,视线跟随两只盘旋的飞鹰一路向南,渐渐无影子。那两只鹰转至南回山偏北的半道上,爪牙纠缠间,抓落几片黑羽。
黑羽飞落,落到肩头,被人轻轻掸掉,于马蹄之下成了泥。
谢承阑低头又拍了拍身上的不明羽翼,闷声对着前面的人道:“北郊山在北,这是我提醒你的第三遍了。”
前两遍邓钰宸都不吭声,谢承阑也奈他不何。终于,这次邓钰宸懒声开口了:“我知道。”
“你知道还往南走?”
“是南是北不重要。”邓钰宸转回马与他齐驱慢走,“钰翀那边我前两天才去看过,纸烧得够够的,准保在下面不会被欺负,所以今天不往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