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边——”他视线先落到燕衡身上,而后游移在燕衡与谢承阑之间,“我便让解庭来,刚好,他也需要个分散注意力的机会。”
虽然先前派谢承阑去守着是他的意思,但其目的是为了除掉谢承阑。高家肯定也是这个意思,昨天那一番闹腾,显然是高家自己坐不住自己动手了。
而燕衡纯粹是个冤大头了,尽管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活着才是最好的,但刀剑无眼,万一一个不小心将人顺带解决了,那也属无法回转之地了。
所以燕衢才会让解庭去守着,毕竟不管是高家人还是别的有心人,总是轻易动不了。
在遣散众人前,燕衢单独留了燕衡下来。
他对着人先是简单慰问一番,而后又扯了许多,才开始切入正题。
燕衢佯装忽然想起,言语里略有惋惜:“这马上开春了,北庭北域的红梅,怕是早没了吧。”
燕衡配合他演道:“整个大楚都是皇兄的,皇兄总有机会见的。”
燕衢无奈道:“我倒是等得起。”
这意思就是,高平琛等不起了,否则也不会有昨天那一出了。
但燕衡知道,燕衢的意思,昨天那种事肯定是不希望经由高家之手的。否则日后被有心人翻出来,那北庭副都护的位置,指定轮不到高家人来坐了,他燕衢的计谋,也只得落空了。
燕衢这是想让自己远离解高两家的明枪暗箭又不想让自己好过,燕衡想到这里,心里暗暗叹息。他心道,你安排得累,我过得也累。
见他不说话了,燕衢还以为他实在为难,于是妥协道:“罢了,我回头给平琛那孩子说一声,且等来年熟透再赏吧。”
燕衡难得虚溜拍马,拱手道:“皇兄宽仁,如今之况,也只得如此了。”
出了宫门,燕衡就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仰天叹道:“可惜了,红烧鹅的做法我还没学到手呢,人就回去了。”
崔云璋上前给他披上披风,无奈道:“你别给我说,你昨日对他手下留情,只是为了这道红烧鹅?”
昨天找去密室,他见谢承阑还活着,还惊奇不已。他心想,燕衡没趁机将人给杀了就算了,让他知道了那处地儿后居然没有丝毫斩草除根的意思,当真见鬼了。
“确实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件事,”燕衡搭手借力坐进马车后忽而沉默,好一会儿才传来平稳声音,“如果当初的燕衡在逃亡时,也有这样拼命守着他的,会不会就不会是那么个下场?”
除了至亲父母,他知道几乎没有这样的可能。死亡来临之际,比起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痛惜自己的性命来得更实际些,所以他也只是假设而已。
崔云璋听了怪不舒服,跟着坐进去后,劝慰似的道:“王爷,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那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扯它做什么?都过去了。”
他特地咬重了前两个字。
燕衡知晓他话中意,还是满脸不在意,随口自嘲道:“昨天折腾了半宿,我没睡醒还不成?”
“如今我、山虎,以及崔家大多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崔云璋道,“你就少想些有的没的念头。”
“倒也是。”兜了半天,燕衡又将话落到谢承阑身上,“生死面前谁还记得皇命,他却轴得很。”
他不经意地勾唇:“今日也没将那密室告知皇上,倒也算个实诚的。”
崔云璋不作声,只默默盯着他,须臾问道:“你这是心软了?”
“何来心软一说?燕家人,”燕衡歪头轻笑,漫不经心戳了戳他心窝,“可没有心。”
“崔谢两家喜事将近,来日云暮和谢世子拜过堂成了亲,谢承翟便成了崔家的姑爷。若是此人可取,自然也是王爷的人手了。谢家两兄弟向来离心不说,那谢承阑可只认东宫那位,就算那位出了些许不为人知的丑闻,谢承阑也无法轻易摆脱这层关系。”崔云璋小心翼翼地盯着燕衡的神情,不敢说得太过分,语气里尽是委婉,“王爷还是当断则断,少花些心思在那谢承阑身上吧。”
“远慎啊,你有没有觉得,”燕衡早收了笑意,只剩不明语气,“你今天话多了不少?”
背负秘闻身千斤
二月中旬,春分刚过,太阳稍微有了暖意。
虽然先前因为解霁昭之事,解庭和燕衡之间多有龃龉,不过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相处方式,那些事二人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这几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解庭带着人走前,燕衡还好意请人家吃了顿饭。不过,燕衡才清净了几天,又有一个头疼的事,那就是——燕昴该上学堂了。
前几天燕衢就和他提过此事,他估摸了一下,这个岁数,那些个王公贵族的孩子确实都进鸿恩院了。
但他不大想将燕昴送去那儿。燕昴身份特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生在燕家本就不自在了,还经历了这样的磋磨,还不知道走一步得多艰难。
他本想请个私塾先生来单独教导便好,可捱不住燕衢燕晁父子俩轮番给他做思想工作,再加上朝中有心人的撺掇拱火。那些人生怕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他拗不过还是只得答应了。
他向来无事不出门,于是接送燕昴上下学的担子,就落到崔云璋头上了。
天色将晚,崔云璋刚把燕昴接回来安顿好,就破天荒跑来春不扫书房打杂,手上那叫一个勤快,眼睛却时不时往燕衡身上瞟。
彼时燕衡正站书桌旁兴致勃勃地作画,脑门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抬道:“有事?”
崔云璋本不想说的,但是面对燕衡,仿佛是习惯了什么都如数告之,就是没个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