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珺一只胳膊伸至他脸侧,简风轻轻抽动鼻翼,闻到睡衣袖口气味。
该死,他究竟多喜欢柑橘,连衣物柔顺剂也是相同气味。此时蜷缩成一团,睡得昏沉,本身就像一颗不曾剥皮的柑橘,少爷脾气上来时酸得倒牙,偶尔脸红又甜出汁来。
简风伸手将向南珺的手臂拨开,转了个身。
一段共同记忆,连通两人梦境。
很难得,来港市这么久,余回首次不是从梦中惊醒。柑橘的气息他好熟悉,像一双大掌贴面,将他从一向沉重的梦里轻轻唤醒。
他突然明白过来向南珺明明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将他认出,却依旧要一路尾随至元州街的原因。
他有些念旧,念得有些固执。多年不换的香水、一直没能在自己身上得到的答案、被一条项链具象化的往日回忆。
可为什么会再次相遇,他本不想。
【作者有话说】
提问:如何用短短几字概括四年前一起相处的几日?请分别替对方回答。
向南珺:爆裂的柑橘?
余回:尺码不合的内裤。
向南珺:?现在合了!
余回:可那是我已经淘汰掉的尺码,真的要这样比吗?
“我来等余回。”
“阿珺,图书馆地下饮杯茶,一起讨论小组discsion?”
向南珺匆匆将书本扫入背包,抱歉摆手,只留给组员一道背影:“我有事要走先,分工什么的,阿宁拜托你,依旧传讯给我就好,我服从安排,保证一定按时提交我那一part到学习组群!”
“向南珺!”梁天宁在身后叫他。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多谢啦阿宁!唔该晒!”背影先声音一步,消失于教室门外。
他登上港铁,收到梁天宁短讯:「你放学习小组好多次鸽子,下次汇报拿不到最高分,我作为代表第一个谴责你。」
开什么玩笑,他梁少平日里才不在乎这几分的课业分,现在开始装模作样。
向南珺笑笑回复:「rry啦,真的有要紧事。」
「有多要紧?除了同你心上人拍拖这一个理由,其他都不值得原谅。」
确实是为了余回。但
向南珺实话交代:「八字没一撇,到拍拖大概还有东土大唐到西天的距离。」
梁天宁连续发送了几串句号后,终于又见汉字:「你不都已经顺利本垒?」
向南珺看着对面传来的消息,嘴角一抽。上次见到余回喜悦过头,忘记同梁天宁解释那一晚发生过什么。
他现在大概还以为自己那夜同余回用掉了数盒套子。天大的误会。
他无地自容,最终只得在梁天宁恨铁不成钢的讯息里敷衍糊弄过去。
g大到元州街,要坐足半个钟的港铁,再步行。向南珺近乎日日都来,已持续近一周。
只可惜向上帝祈求的好运迟迟不至,刻意制造偶遇不成,连挂念的人影都未见过一次。
向南珺以为元州街那条幽深阶梯行上去,就是余回住所。通讯那样发达,他碰巧留有余回号码,要约见只需一条短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偏偏他找不到合适理由,不愿承认自己胆怯,最后假意劝慰自己,不要用这样的方式贸然叨扰。
不叨扰的结果是退一步选了一个更加笨拙的办法。
那条楼梯对面,唯一可以落脚地方是家简陋冰厅。近一周有人连续光顾,学生模样,抱一台便携电脑,冻柠茶和菠萝包是标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似在做课业报告,一待就是一下午。
老板替他上餐,无意间瞥见满屏的英文同数字齐飞,间中还漂浮着各种他不识得的符号,似两个街口外算命的阿公随手画出的神符。
这样的东西他不是没见过,之前难得渡江,江对岸的中环白领精英齐聚,随便行进街边任意一家静谧咖啡档,没人标配一部便携电脑,放眼望去,屏幕上必然都是相似内容。
稀奇。以元州街为中心,前后左右扩展上五六七八条街,和维港另一头,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摊贩和皮肉生意多得是,再往前数个十年,古惑仔聚集,街头斗殴争抢地盘也是常有,唯独八百辈子不见一个上层精英。
下一周小组presentation,其他人知向南珺近期忙于私事,特意全部提前做完自己一part,留充足时间给他写汇总发言。
他集中一百二十分注意力,只是偶尔抬头望向街对面的那条幽深阶梯。
大门开合,店内冷气逸出,将潮热迎进室内,扑上向南珺脚踝。他没在意。
直到点单女声在身后响起,听起来有几分熟悉:“老板,老样子,拎走,唔该。”
“每天晚餐这样吃怎么得行,”似乎是熟客,老板看清来人后向门边招呼,“煮一碗粉给你啦。”
“不要不要,”女声连连拒绝,笑讲,“减肥啦,你知女人身材好重要。”
“元州街谁唔知aggie风华绝代,有你在选美都无人敢报名。”老板嘴上这样调笑,还是转身入了厨房,按客人所需备餐。
向南珺敲下一个句点,才好奇抬头,一睹所谓“风华绝代”。恰逢对方也望过来,四目相对,靓女先张口,比他更open:“靓仔,怎么到这来?”
是上一次与余回在楼梯口调情的风情女郎。
向南珺瞬时感到一丝窘迫,不知作何反应,两指同时在键盘上按下,将已保存的文件又保存一遍。
透过店铺的玻璃门,她身后已亮点街灯,接触不良,忽明忽灭。向南珺抬腕,方才发觉醉心于学术研究,竟一口气早已坐过晚间黄金档,中环兰桂坊不久后就要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