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眷送至府门口,钟行简径直入了皇宫。
早朝事未成,昊帝如今却罕有地平静,只是握着面前这道札子的手,泛起青色。
余光见钟行简进门,他放下札子,沉声问,“为什么没上早朝?”
钟行简不语,默默跪在原地。
昊帝按按突突直跳的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克制,“朕给你一次机会,解释!”
钟行简却只道,“臣无话可说。”
不管是为私情还是私欲,皆不该背信,更不能违抗旨意。
闻言,昊帝抓起龙案上新上的茶,砸向钟行简左肩,声沉如雷,“你真当朕不会杀了你的头。”
滚烫的茶水沁入皮肤,钟行简浑然不觉,身形没有丝毫晃动,似乎只有这样的疼,才能纾解心中纠葛不清的情愫,
“臣知罪!”
昊帝拍案站起,怒指钟行简,“你不是知罪,你是懂得权衡利弊,保持自己。”
“你自己看看。”
那道札子扔到他脸上后落在地,钟行简拾起展开:是一道奏请贬谪的札子。正是早朝时,上书弹劾中书令的那位御史。
“好一招投石问路,好啊。”年轻的昊帝似讽似笑,“钟国公府世子好算计。”
钟行简双手送回札子,何公公接过后,再次叩首,“请官家降罪。”
再无他话。
昊帝手指点着钟行简,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一身怒火难消,“来人,拖出去,脊杖四十,重重地打,让他好好跪着思过。”
是夜,转小的雨水又卷土重来,混杂着沉闷的棒击声,激起一阵阵水花。
渗出的血水,顷刻间就被暴雨搜刮殆尽,
甜腥味从喉腔直直往上冲,嘴角的血丝缓缓溢出。
钟行简好像察觉不到自身的痛,将这甜腥尽数咽下。却不料突然从身体更深处涌上一股血气,笔直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慨然倒地,
刚刚的血丝化作喷涌的鲜血,“噗”地一声洒落在地。
监刑的何公公赶紧命人停下,趋步至前,关切道,“世子爷,您还承受得住吗?还有二十杖。”
紧紧凝视着地上的血,心中浮现的却是江若汐漠然的决绝。
有些苦涩挂在嘴角。
事情,好像远比他想象地要严重。
为国为君,他本甘愿赴死,虽死无悔,可心中不知何时多了分牵绊。
那份牵绊让他有了顾及。
他以为的禅房宁静,以为的自我克制,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再次直起身,已然有些晃动。每多一杖,那股血腥气又顺着喉腔而上,这一次,钟行简狠狠将其咽下。眸中乍现狠厉之色,仿佛如此就能掩去心中的动荡。
那些他本不应该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