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初苒抬帕掩鼻,掩不住她不屑的哂笑。
范氏把头重重埋下。
“本来,刘氏还算本分,只是最近掌了中馈后,愈发贪婪张狂,听说上个月出现了库房亏空的事。”
大长公主的话不疾不徐,却如重锤般敲得范氏险些跌倒在地。
大长公主不动声色,竟一直都知道。
“如今,她竟然挪用府上的银钱,填补自己铺面的亏空。”
“刘氏私自在外开了铺面?!这个儿媳真的不知道啊!她怕不是见江氏可以在外经营铺面,所以才有了这些心思。”范氏面色苍白如纸,很久没跪这么久了,她浑身将要散架。
刘玉在外经营铺面的事在范氏面前瞒得极好,但都逃不过大长公主的耳目,这也是为什么江若汐遇事都会事先禀呈大长公主的原因。
提前说是尊重,事后说是胆大妄为。
况且,即使是分府而住,钟国公府掌家的仍是大长公主,范氏自以为是,总自认为她能说了算。
“自己选的媳妇,闹到如今这步田地,是要怪本宫嘛!”
大长公主目若刀斧喝了范氏一句,钟进瀚也愤愤地碰了下她的胳膊,低喝了声“闭嘴”。
范氏面色铁青,像吃了死苍蝇。
想当年,江若汐和刘玉进门之时,正是大长公主和范氏斗法最激烈的时候,大长公主力排众议选了江若汐为孙媳,范氏却看不上这个儿媳,偏要也选一个,便选中了刘玉。
只因一次宴席见面,刘玉嘴甜,把范氏捧上了天,极有面子,心里也舒坦,似是个好拿捏的,门第也不差,便选了她。
终是她败了。
又过了一刻,大长公主才缓缓道,“刘府是你选中的,当初他们眼巴巴与我们结亲家,现在又想左右逢源。范氏,今日算本宫留着你们的颜面,大房的事你自己处理干净。”
“退下吧。”
“是。”范氏总算松了口气,起身时腿都麻了,夫君不管她,逃命似的走在前面,范氏踉跄了下才站起身,让陈嬷嬷扶着一步步退出大殿。
刚进府,夫君甩下句话,“你造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兀自回了自己的书房,闭门不出。
经此一事,范氏气得牙痒,满腔怒火全洒在了刘玉身上。把全府的婢女婆子小厮全部召集起来,朝刘玉院子里去。
一时间,院子里黑压压全是人,挤得无处落脚。
钟行霖见母亲如此架势,心道不好,也不敢说什么俏皮话,小心翼翼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得问你的好媳妇。”范氏不由分说,一记眼刀直直向站在不远处的刘玉射去。
刘玉不明所以,惊疑,“我?母亲,我听您的,今日什么也没做啊!”
“什么也没做!”范氏一个个咬着字音,“你父亲攀了我们钟国公府还不算,是不是见大长公主闭门不出,以为失了势,你父亲、你弟弟竟然还与中书令勾结。她江氏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江府毕竟是我钟国公府的亲家,你弟弟仗着中书令撑腰,说抢就抢,还把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了!”
“真当我们钟国公府没人了!”
“中、中书令!”钟行霖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没想明白,不可思议地看向妻子刘玉,她身子剧烈地颤抖,目光倏然暗淡下来,
她告诫父亲的果然成了耳旁风。
刘玉手足无措,腿一阵发软,缓慢跪了下去,“儿媳知错了。儿媳之前就告诫过父亲不要如此,可是,可是父亲不听,儿媳也没什么办法啊!”
闻言,钟行霖瞳仁骤然一缩,嗓音已带了嘶哑,“你,你早就知道。”
刘玉眼泪兀自挂在眼角,不知该向夫君交待什么。
范氏懒得再和这样的蠢货耗着,吩咐陈嬷嬷,“把西厢房圈起来,不必留门,以后刘氏就在里面礼佛诵经,终身不得出。把润哥儿抱到我院中,以后由我抚养。”
“不——!”萎靡在地上的刘玉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对于一个母亲来讲,没有什么比把孩子夺走更残忍的了。
刘玉爬到范氏脚下,颤巍巍拽住她的裙摆哀求,“母亲,您打我骂我都行,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您别把润哥儿从我身边带走,求您了。”
范氏冷漠地抽出裙摆,居高临下蔑着她,“你还有脸求我。大长公主发话要我处理了你,我碍于钟国公府不休妻的规矩,大发慈悲留你性命,你不感恩戴德,难不成还妄图抚养我孙儿。”
“润哥儿跟着你,能有什么前途!”
孩子是母亲的一切,儿子的前途更是母亲愿付出一切想要换取的。试问她经营铺面、夺过中馈都是为了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和体面。
一句话,刘玉如遭雷击,呆愣不能言。
钟端润被陈嬷嬷抱着,强行从屋里拉出来。三岁左右的孩子力气不大,被人抱走只能张着小手,拼命地哭喊着“娘亲”。
“润哥儿——!”刘玉从地上爬起来去追,被范氏一脚揣在心窝处,翻滚在地,浑身滚上泥,她全然未觉,重又爬起来。
儿子就在这个档口被抱出了庭院,只能听见渐行渐远的哭喊声,
一声一刀,割得刘玉心尖滴血。
刘玉被几个婆子狠狠按到在地,嘴啃在泥水地里,直到挣扎得没有力气,才瘫在地上囔囔“润哥儿,润哥儿。”
双目已空洞得死灰一般。
跟来的那些婢女小厮婆子们,早在范氏下令之时,就已在砌墙,人多速度快,范氏坐在廊下喝了几杯茶的功夫,墙已垒好,刘玉被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