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芒想拉海哥和自己入伙。
“皇帝”身边,怎么能没有“谋臣”呢。
季明月性格咸鱼,只想和海哥过好自己的小生活,压根儿没有想要爬到权力顶峰的念头。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孟芒过于荒谬了。
庆甲君确如孟芒所说,对阴冥的管理不甚上心,主打一个“能躺就躺不折腾”,做得最过分的事,也不过节假日前拉几位高管开个临时会议——以至于阴司冥府不少员工私下里都妄议过大boss,高情商的说法是“无为而治”,老爷子想退居二线了也未可知;低情商的就直接说庆甲君思想老派能力不行,怕露怯,故而从不出手。
但是无为有无为的好处,这些年来,但凡到阴冥的亡魂,各个忙着考编、工作、投胎,日子虽不说大富大贵,也都是酸甜苦辣充实无比。
阴冥不是挺太平的?
在季明月看来,权力本身是空洞的,上位者只有在关系中控制下位者、扭曲下位者,才能彰显自己的存在。所以权力总是倾向于折腾。
如果孟芒真的取而代之,以孟姐姐的性子,阴司冥府一定是一轮大洗牌,到时候好容易安生下来的阴冥,会不会有新的动荡,一切都未可知。
季明月呆立思忖之时,连海亦是沉默,只是趁孟芒不注意抬腕看了眼手表。
孟芒也不着急,静静等着,目光却敏锐地逡巡,像一只在暗处偷窥的豹,只待猎物上钩。
河滩只有不时飘来的碰撞声,像是浪花奔流,细听却又不像。
“为什么?”良久,连海还是开了口。
见对面两只鬼各怀心事的模样,孟芒摘了几朵小野花放在鼻尖嗅探,目光却稳准狠地扎在连海的脸上:“府君,你我都是半鬼,刚才那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你是如何来到孽海的我不管,可你在阴冥韬光养晦这么久,为的又是什么?”
话毕,孟芒的眼神依旧不愿意撤离。
季明月顺着看过去,夜色下,海哥的眸子愈发幽绿!
季明月早就发现海哥的眼眸比普通的鬼更绿些,以前只当是dna遗传、个体差异,如今知道绿眸是半鬼特有的标志,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一时间季明月思绪纷乱,又想到了方才的梦……他头皮发麻。
“府君、季副,”孟芒慢悠悠地抚摸着野花,出口却都是攻心之言,“如今我的身份已然暴露,这次如若功败垂成,酆都大帝定然不会放过我,万一再顺着我这条线,查到二位——”
“你们猜猜,看上去面慈心软的酆都大帝,会如何对待背叛过他的下属呢?”
连海见季明月面如金纸,肩上被子弹擦伤的伤口再度崩裂,有鲜血渗出,便小心翼翼揽过季明月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紧接着他打断孟芒:“不是还有钟锋君帮你?”
“我和钟锋是联手了没错,”孟芒道,“但这莽夫就是墙头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连海眯了眯眼,抚摸着手腕,不置可否。
“府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孟芒握紧野花,在不断起伏的水流之声直视连海的眼睛,字字掷地,“只要你点头,我们立刻回阴冥,杀了庆甲,建一个美丽新世界!”
不远处的河似有感应,涌起大浪,咆哮喧扬。
连海顾不上这反常的景象,忽然松开手腕:“来了。”
孟芒没听清,竖起耳朵:“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来了”这短短二字背后的意思。
浪奔之声中夹着一丝杂音,像是汽车发动机的突突声响;没过几秒,一辆丰田霸道横在面前。
驾驶位跳下一位年轻人,皮肤略黑,和暗夜融为一体,他绕到副驾车门旁,恭谨地把门打开。
与此同时,车后排也有身影出现。
藉月色和河水反光,孟芒看清了缓缓靠近的中年微胖男子,瞪大的绿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酆都大帝庆甲带着杜宾和钟锋,已然走到她的对面。
阴冥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还是那副t恤长裤黑布鞋的休闲打扮,仿佛下一秒就要扛起锄头去耕地种花。
庆甲偏头看向连海,手指点在腕间的手表上,笑道:“辛苦你撑了许久。”
连海略略颔首,以示无碍,倒是一旁的季明月大为震撼,忍不住揉了揉眼,舌头都打结了,一句“庆甲君”,终是没能说出来。
酆都大帝不是突发心梗,在医院躺着吗?
可眼前的boss面色红润,看上去比之前还富态些,就连没几根头发的头顶,都愈发锃光瓦亮。
庆甲亦回之以慈祥微笑,甚至打趣道:“小季,好久不见,你还是如此机敏。”
“府君,庆甲君是按照您和他的约定,卯时正刻到了阳间,都怪我,”跟在庆甲身边的杜宾挠挠头,“我开车过来时,竟然在路上遇到了被吹倒的树,奇了怪了,也不知哪儿来的邪风——所以我们只能绕路,原本几公里的车程生生走了半小时,这才耽搁了。”
季明月听到杜宾的声音,放松了许多。
狗子既然如此说,酆都大帝应当是从阴冥上到京州“瞬息全宇宙”的终点,再由杜宾载到此处。
季明月只是没想到,狗子竟然是酆都大帝的人,怪道这个小主播本事了得,能搞得到记者证能开得了介绍信,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上面有人”。
从前季明月总觉得他演得不像,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不是演的。
那么杜宾在阳间协助海哥和自己办案,还三番五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也是boss的意思?
庆甲君是在暗中保护海哥和自己?为什么他从来没提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