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停止思考这个问题,又道:“再说,刘引娣已经过了奈何桥,吴鹏程也开足马力准备冥考呢,希望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顿了顿,他舒了口气:“希望大家下辈子都能投个好胎。尤其——”
尤其是刘引娣,不奢求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起码别再遇到个给她起名叫‘引娣’的父母了。
连海没搭话,办公室里又只剩下电脑和路由器不时发出的细微电流声。
季明月试图缓解气氛:“庆甲君也发全员邮件表扬了我们小组了,老板说好,那才是真的好——我宣布,四杀案就这么圆满地结案了!”
连海眉峰皱得更紧。
帅哥蹙眉,buff叠满,其杀伤力堪比葬花的林黛玉、醉眠的史湘云,季明月在脑海中翻找了片刻,找出个“我见犹怜”。
他心头也被一阵没来由的悸动驱使,抬手想要抚平连海的眉峰。
这动作惹得连海下意识偏头。
好巧不巧,就有修长莹白的手指擦过他的嘴唇和鼻梁。
被抚过的皮肤泛起奇妙的痒意,连海握拳抵在唇边战术咳嗽,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说到这个,庆甲君带了礼物给你。”
酆都大帝庆甲将刘引娣和“四杀案”作为典型案例,在全员邮件中进行了表扬,还着重cue到了季明月,说季明月爱岗敬业、迎难而上,是阴司冥府的表率,又说各位同侪要压实责任,精准发力,将榜样的力量化作建设智能时代的新动力。
话都是体制内的八股套话,不过字里行间依旧把季明月夸得原地升天。
季明月心中美滋滋,却也有些不爽——姜还是老的辣,酆都大帝是狡猾。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非要劈情操,不是奖金发不起,而是画饼更有性价比。
“我就知道庆甲君想着我,”听闻有礼物,季明月眼睛亮了,“什么奇珍异宝?”
连海从桌上的纸袋里取出了个礼物盒,拆掉酒红色的丝绒系带和包装纸。
一只八音盒赫然入目,滚圆的玻璃球将他的脸映得微微变形。
“闹呢!”季明月目光一秒熄火,“阳间的义乌小商品市场买的?boss拿我当小孩儿耍?”
连海不做声,悄然按下底座的按钮。
八音盒内亮起橘色柔光,一轮满月冉冉升起,连带着其间的雪花纷扬坠落。在水晶球独特的放大作用下,月如盛水玉盘,雪似穿庭飞花,好看极了。
“我觉得……”意识到说错了话,连海匆忙改口,“是庆甲君选的,说你应该会喜欢它。”
月亮和雪花一下点燃了季明月的好心情,他目光黏在上面,丝毫没注意连海的嘴瓢:“我原以为庆甲君是秃头老干部那一挂,没想到审美还挺在线。”
连海又咳了声,差点没呛到自己:“它叫‘风花雪月’。”
“风花,”雪片落在八音盒底,季明月心中的某朵花却怦然初绽,他珍之重之地将八音盒放进收纳柜,“雪月。”
弯弯笑眼映在连海眼眸中。
连海眼底一抹暗光缥缈而过,片刻失神。
“礼物我送了,庆甲君的话也带到了,”连海自制力惊人,很快恢复正常,“你今天还有一项工作,必须完成。”
季明月看了眼监控屏里一派祥和的孽海,差点咬到舌头:“没听说孽海出什么幺蛾子啊,况且马上天亮了,我要下班了。”
冥府府君果然和酆都大帝是一挂的,打个棒子赏颗甜枣,给点蝇头小利,就想让他继续当牛做马。呵,诡计多端的资本家!
季明月的咸鱼之魂熊熊燃烧:“没什么事情是我必须做的,但是到点了我必须下班。”
话音刚落,就听连海道:“去买套西装。”
季明月当场愣住:“啥?”
“你的西装不是在上面被弄脏了吗?【引魂街】那边儿正好新开了家高定店,店主是刚下来的老裁缝,听说生前在意大利干了很多年,手艺非凡,一衣难求。”
“我载你。”连海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把钥匙套在食指上转了两圈。
芝麻点大的事情,日理万机的府君竟然还记得,他的大脑该不会是颗超频cpu吧?季明月再度惊愕。
办公室莫名有点冷,季明月只穿了件法兰绒衬衫,程序员style拉满,他拢了拢衣领,为难地启唇:“改日吧……这个月工资还没发。我现在薪尽自然凉。”
“西装钱走智能小组的经费,我报销。”连海说完,拉住季明月的袖子,“走吧。”
连海脖子下面全是腿,走路带风,季明月嗖地一下跟他飞了出去,徒留“还没下班呢”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
上了车,季明月才把攒了一肚子的埋怨吐出来:“连大总裁,本咸鱼是躺平,不是摆烂。上班时间无故早退,传出去我这工作还能不能干了?”
方才被猛拽了一通,又因为生气,此刻他两颊泛红,还气嘟嘟的,像年画里的娃娃。
连海藏住笑意,发动车子:“我已经向庆甲君建议,阴司冥府全员实行弹性工作制,提倡每周多休半天,应休尽休,公告很快会发出。你不算早退。”
辉腾当真是一等一的豪车,发动机平静无声,真皮座椅柔软舒适,连海似乎还提前开了加热系统。季明月身躯陷进去,像陷进一捧刚放在烤盘上的棉花糖中。
他舒服得不行,眼睛却瞪大了。
昔日卷王一朝转性,究竟为哪般?
这什么《走近科学》一样的玄学?
连海握着方向盘平视前方,但像是知道季明月想问什么:“不能让阴冥成为比特跳动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