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撒谎,“圣水”的的确确是他的血,自腕间动脉取就。
情况危急,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把餐刀割自己手腕,然后再把血喂给小季吧?
这里是肃城会场,不是《暮光之城》片场。
顾不得许多,连海紧紧握住季明月的手,在后者震惊一整年的目光中,逃离了纷乱的宴会厅。
因为脚步太快,两个人的西装一角飞了起来,活像一对不为世俗所容的夫夫私奔。
“三条热搜连着出现,不可能是巧合。”季明月的声音回荡在孽海办公室里。
他特意将ppt投了屏,屏幕中,三条热搜的截屏排列得清清爽爽。
ppt是他从肃城回来之后,根据在阳间搜集的资料,结合自己推测,马不停蹄熬了一个白天认真赶出来的——冥府府君对ppt要求之高,他曾亲眼目睹,自认自己这份既有power也有pot,起码不会输给连海手下那几位平庸中层。
更何况马上要一季度kpi考核了,他想留下点好印象。不然海哥一个不满意,不再与自己搭档,这偌大的阴冥,以后千百年,怕是再难与海哥见面。
来阴冥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做汇报,他紧张得口干舌燥,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止住颤抖。
腕骨逐渐发热,季明月脑海中,却满是昨晚海哥拽着他跑出宴会厅的瞬间。
罗密欧朱丽叶,梁山伯祝英台,也不过如此。奋不顾身到下半生不要,只要下一秒。
季明月也知道自己和连海地位差距太大,若不是酆都大帝设立“智能小组”,他们的鬼生,几乎就是两条平行线。
可他就是贪心,就是想勉强。
就是贪图短暂的缘分。
勉强漫漫鬼生里,多一秒的相交。
情情爱爱的小心思,自古怕人知,羞人说,嗔人问。季明月满面绯色,目光黏在连海身上,痴了一样,少女怀春都没他娇羞。
“小季?”两团桃红映入眼帘,连海咳了下,表情柔和,完全没有工作时的一本正经,“是谁拉着我说有重大发现,要汇报案情?”
季明月这才收了过于丰富的内心戏。
他怪自己多情却被无情恼,海哥什么身份地位,容得他肖想?
好像……也仅限于肖想。
他清清嗓子,认真投入讲解:“海哥,我们一个一个看。第一条,杨云昊偷税漏税,这件事实锤没得洗,我翻了翻营销号关于他的八卦——还真有重大发现。”
作者有话说
一些些往事浮上水面
有人做局
阳间的娱乐圈金玉其外,远观如一袭华美袍子,内里却爬满蟑螂。艺人通过签订阴阳合同、挂牌工作室等方式逃避税务者众,今天他偷税,明天她漏税,后天网上“纪检委小作文”一发,大家齐齐补税。
前车之鉴那么多,艺人们并非不知道这样做的下场,骚操作一旦曝光,轻者千金散尽,被封杀消失,重者甚至喜提银手镯,下半辈子都要唱铁窗泪。
但马克思他老人家有云,只要有超过50的利益,资本家就会铤而走险。
杨云昊便是“不税”大军中的一员。
杨云昊自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很会看人眼色,入圈后更是长袖善舞,比同行多了八百个心眼不止。他明白娱乐圈八仙过海,和钱有关的事大多是阴沟里翻船,爆料者基本都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因而很懂“要让大家同穿一条裤子”的道理。
他一直厚待跟着自己的几位助理,但凡拍戏进组,也经常会请剧组导演、工作人员等等利益相关方“找乐子”,还总是将“乐子”安排在another酒吧里。
原因很简单,一来肃城偏安贺兰山脚下,离娱乐产业发达的一线城市千把公里,天高皇帝远。没了约束,“乐子”会更有乐趣。
二来,another的老板蒲飞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儿,口风紧信得过。
久而久之,杨云昊当another是大本营,飞叶子、找“乐子”、甚至包括签阴阳合同在内的诸多勾当,均不避蒲飞。甚至有圈中好友眼馋阴阳合同又担心泄密,杨云昊还会主动将其介绍到酒吧,说是放心大胆地签,只要钞票到位,这座酒吧,是全宇宙最安全的地方。
“真就当酒吧是内娱金三角呗?”季明月感叹。
连海一直盯着ppt,眉头就没舒展过:“蒲飞家道中落,需要钱;杨云昊干的都是非法交易,需要绝对靠得住的人和场所,两个人也算是各取所需,蛇鼠一窝。”
季明月:“海哥,还记得吗?在another,我们捡到过一枚窃听器。”
连海记起那个小黑盒,点头。
季明月又道:“那你对酒吧的装修还有没有印象?”
“lessisore”连海想起了包豪斯范儿的桌椅,以及那个踢起来叮咣作响的极简垃圾桶,颔首道,“你今天怎么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这些不搭界的做什么……”
他忽而反应过来,不再说话。
季明月打了个响指:“another之所以搞得跟阎罗大厦的会议室一样,并不是蒲飞的审美趣味。你想啊,这世上除了热爱加班沉迷开会的卷王奋斗批,谁会喜欢这种白刷刷的会议室style?”
连海正喝着茶,差点没喷了——小季你点谁呢?
季明月浑然不觉:“他这么做,是出于防人之心。”
都内娱金三角了,谈的都是些不能见光的生意,蒲飞必然害怕别有用心者在酒吧里出幺蛾子,极简的桌椅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他人安装窃听器、摄像头。
“可惜千防万防,”季明月将ppt翻页,“还是有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