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蛾子在嘈杂如沸水的议论声中,似乎有些无措,莹白的腕子缩回了厚重的披帛里。
而宋阳秋听着他们的恭维,认为他们说的极是。少年心中一阵自尊心作祟,又生出了一点“被他喜欢好丢人”的委屈来,于是下面的话就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他厌恶地从上到下审视了大蛾子一遍:“不男不女的东西,脑子还不好,是怎么觉得我会看上你?就你这样的,莫说妄图当我道侣,便是给我当炉鼎玩,也是不够资格的。”
这话说的难听,语气又如寒冰,能击退一切有脸皮的爱慕者,但却显然没有冻住大蛾子的满腔热情。
他也不知听没听懂宋阳秋的侮辱,但看见宋阳秋对着自己说话,就傻傻地朝他露出一个笑来。
当真是白墙裂了一道缝,从里面露出一截殷红的舌来。
宋阳秋被这笑激的一寒。
他再也忍不住,这傻子还不够资格让他拔剑,宋阳秋负剑的右手没变,只左手稍稍抬了抬。
下一瞬,四周一静。
嘈杂的讨论声顿消,被一阵清风般的灵力抚平了下去。
灵力荡开,再倏尔收紧,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直直朝大蛾子甩去。
却又在离大蛾子面门一寸距离之时,猛地往下俯冲而去,没入了他脚边的地下里,没了声息。
大蛾子瞪着一双漆黑湿润的眼,像是在看一只漂亮的小鸟,也不躲避,反而是微微弯腰,要去追这道灵力。
宋阳秋看见他这副蠢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指尖动了动,大蛾子就看着他注视着的这块地面,像是蛇蜕皮一样,蠕动了一下。
他睁大了眼,眸中都是好奇,伸出指尖就要去碰。可紧接着,就见地面轰然一声炸开,从里面倏尔钻出一条粗壮的藤蔓来,直冲云霄。
“漂亮!”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不愧是长宁宗,不愧是山河风云榜二百一十一名的宋阳秋,不过融合期,木灵力在他手中,运用的已经是炉火纯青,可以隔土生木。
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藤蔓往上冲出去了十几丈远后,空中一扭,猛地回了头。它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往仰头瞧着他的大蛾子身边奔去。
他这么一个傻子,又好摆弄,宋阳秋被人一夸,含了点“让你们长长见识”的傲气来。因而那藤蔓到了大蛾子身边,竟也不发作,倒像是个小猫小狗似的,去蹭大蛾子的手。
大蛾子顿时有些高兴,他弯了弯眼,毫不设防地张开双臂,就要去抱藤蔓。
下一瞬突生变故。
藤蔓飞在片刻时间里飞速往后退了数丈,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着一样,在空中狠狠一甩,就朝大蛾子腰间挥去。
一阵藤蔓鞭打肉身的闷声过去,大蛾子飞了起来。
他被抽的上了天,绣花针一样的剑离了手。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停滞了下来,大蛾子还带着笑,但他身上缠着的,五彩斑斓的披帛天女散花一样地离开了他。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细微急促的痛哼,大蛾子就啪叽一声砸到了地上。
他一动不动,半晌过去,只有一条金银粉绘花样式的披帛,悠悠地划破细碎日光,重新荡落回了他身上,正好盖住了他手背上的胭脂。
人群注视着,寂静过后,自然是一阵哄笑。在这欢快的笑声中,粗壮的藤蔓缩回地下,宋阳秋矜持地又仰了一寸下巴。
“人应该是死了,”他谦虚地笑道,“让诸位看笑话了。此番万州秘境,大家为何而来想必心中都有数,笑话看完,就散了吧。”
他这么说着,人群便也不好久留。众人笑着,就要离开,却兀地见那本该死了的蛾子竟又扑腾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搭在手背上的披帛,慢慢抬起了头。
谢仞遥被剧烈的疼痛瞬间淹没,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东西。
等稍稍能适应这疼痛后,他睁开眼,才看出来自己抓着的是一条女孩穿的披帛。
世界开始慢慢回笼,周围细碎的讨论声和春日泥土潮湿的味道重新涌入他的身体。谢仞遥手撑着地,慢慢抬起头,看到了一群围在他身边,看他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猴子的人。
谢仞遥太疼了,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下意识地想问这里是哪里,可一张嘴,就是一声微弱的呜咽。
笑声于是愈发大了。
万州秘境因为那个传闻,进来的人无不是心狠手辣,如今碰见个谢仞遥这么蠢的人,是比碰见会上树的猪还要罕见的事。
他们笑完,就见这个蠢货一寸寸挪过去,握住了摔在他身边的剑,撑着剑站了起来。
满身的披帛褪去,露出了他纤长的身形。谢仞遥低垂着头,这么撑着剑站起来,看不见他的脸,一时间倒真有了些弱不禁风的可怜意味。
宋阳秋也凝目朝他看过去。
就看见谢仞遥晃了晃,换了个手拿剑。
他抬起头,还是那张白脸。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对面最打眼的宋阳秋,于是真挚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是哪个影视城吗?”
宋阳秋:“”
蠢货!
他不愿再多说一句废话,背后的剑应声而动,带着剑鞘一起飞到了他手上。
宋阳秋手拿着剑,朝谢仞遥斜斜一指,一道比刚才雄厚数倍的灵力奔涌而出,灵力在半空化为一道剑影,撕裂空气,直朝谢仞遥斩去。
境界的碾压下,谢仞遥一时做不出反应,只能看着那道灵力朝自己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