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枭看见紫月寒的一刹,挫败的心突然活了。
他没有得到岚雀之息,可是紫月寒这化境之上的功力,若能为他所用,岂不是能一日千里,他又何必在这躲躲藏藏的吸食些聊胜于无的精气。
昨日一战,紫月寒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消耗太过,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皮外的一切伤痛都没有他此时的内心那般揪着疼。
他的心里燃着一把心火,似要手刃了孤枭,肃清了邪乱,他方才能从那溺水般的难过中喘息一口。
孤枭身后的黑翅一展,飘上了离紫月寒不远的一处楼顶。
孤枭虽失了半副身躯,可困兽犹斗,他总不甘于这般被弃,周身上下只剩了杀戮夺髓的渴望。
他左手再次聚气,黑袍纷飞,身影急剧高涨。
绝日之体也在迅生着异变,身体拱动,巨腹便便,几条细肢突然从孤枭身体两侧包裹而来,化作碗口粗细。
四条缚捆于他的胸前腰间,宛若坚不可摧的黑甲。另外两肢往地上一拄,化作两条巨腿,直立而起,暗影如幕,半人半兽如城墙一般高。
那双残破的翅膀上下翻动扭曲,像是生出了骨骼一般,往外扩延而去。翅尖飞扬而起,犹如鬼爪,而那一双双眼睛,瞳色死灰。
两翅庞大可遮天蔽月般,一黑一白,亦如阴阳之界,上面的黑魔之气萦绕不散,一扇动,周围的草木飞物顷刻枯败。
孤枭的血肉仿佛嵌进了一副黑色的魔器之内,他死死的盯着前面,他虽只剩一只眼,可是绝日通身的眼睛全是他的耳目,成千上万个灰瞳里全是紫月寒白色的身影。
紫月寒惊骇孤枭还有后手,握着月盈的手禁不住又攥紧了些。
他把真气吐纳于胸,念力摧动,身上的火羽腾空而起,犹如一块块被烧得通红的黑金溟铁,“咣咣咣”的撞上了月盈的剑身。
顿时月盈剑身化作几倍大,红蓝之光交错,上面亦是劈山隔海般的破魔之力。
孤枭高大的人兽之躯往前一步,地上青石俱裂,碎屑滚动。
他身后的巨翅一抖,翅尖迅向着紫月寒袭来,一只翅上鬼气流泻,扫过之地浓雾倾覆,如无形野兽,摄魂夺魄。另一只翅尖做啸戾骷爪,似附有千万怨魂,鬼哭狼嚎的从紫月寒四周刮过。
紫月寒的周身顷刻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紫月寒双手握剑,虹光直上,那些鬼气呼啸而飞,频频试探,却被正阳之火逼得不敢上前。
紫月寒的破魔威力远从前,有了赤火的第二重浴火之助,那些邪魔之祟只敢在外围消耗,入的剑光之内,即被卷成一缕魂烟。
月色夜幕之下,寂静而压抑的皇城之上,两股至强之力在倾尽所有搏杀着。
鬼影丝夹杂在各种黑暗的包围中,见缝插针的偷袭。邪魔可抗,阴险难敌,两人过了百招之后,紫月寒的周身已经不再完好。
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一股血流顺着胳膊淌了下来,又浸到了月盈的剑锋上。他一手执剑,一手覆地,在周围凝聚起一个防御之罩。
孤枭的眼神里已经闪动着难以抑制的渴望,那些眼睛急的飞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把这份傲世的力量化为己有。
两翅的攻击愈加频繁,疯魔一般的往那罩子上搅动。
月盈神兵之体,取自神龙戟之戟,虽为剑身,又为弓弦,为刀,为鞭,为枪……千变万化,器中君子,却从来没有化成它最不屑的东西。
紫月寒身上的血一点点的淌下去,那血滚烫如沸,里面饱含着紫月寒太过的愤怒和正气。
但是他的眼神是冷的,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那战局看起来已经很分明,可是紫月寒那张漠视一切的脸,又让人觉得此战不可预测。
城中最中心的塔顶之上,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
他身后的轮盘“吱吱呀呀”的转着,已经越来越缓慢。
七八个至关重要的机杼关窍处一个个都蒙上了锈,仅剩这么两三个还勉力维持着,似乎在昭示着一个时代的逝去,新一轮运晷的到来。
观星眉心微动,一缕占魂破空而去,去探知那个白影的内心。
他闭上眼睛轻轻的感受了里面所有饱满而炽烈的情绪,可是,再往里看,有极为强大的精神念力阻隔,他竟看不清!
观星心悸的睁开了眼睛,抬起手看着上面遍布的皱纹,喃喃道,
“我总恐惧,我们也慢慢逝去的生命,我也曾彷徨过,谪仙之上,是否有真神。我知前生望后世,除了我们四人,原来也有,看不透的凡心。”
紫月寒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看着那具丑陋而阴邪的躯体,回忆涌动。
这十几年里,羽青受的苦难,姑姑的惨死,姑父的败绩,哥哥的悲苦,这十几万兵将和百姓的命,种种悲愤凝聚,心里只有死战不退的决心,还有杀之可平心火安天下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