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苍闻言一愣,阳云林在他家吃他的用他的,从来没提过这茬,这会儿怎么就用了“报答”,身体好了,自尊心也起来了?
“用不着你报答,我每年资助几十上百个贫困生,连他们名字也不知道。”
“贫困生也一人资助上百万?”
今天这小子是哪儿不对劲,岑苍也想不出来。他关上平板,放下筷子,难得用那么正经的态度面对阳云林。
“你跟他们不一样,不一样,终点也不一样。你很聪明,也很优秀,眼见未来大好的人生,我不想你被家里的事情毁掉,很可
“至于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这么做,自然也有出于同情的成分。如果这种同情伤害了你的自尊心,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是一时的自尊重要,还是自己的未来重要。”
阳云林直视岑苍的眼睛:“只是同情?”
“?”
不等岑苍琢磨他的问题,阳云林马上笑开了:“我没你想得那么清高,都这样了还谈什么自尊,不过我不想去国外念书。”
“那你怎么打算?”
“高考,留在国内。”
岑苍眉头皱起:“你一直念的国际学校,出国是最好的。”
“何教授说我现在跟人建立关系很重要,出国你又不会跟我走,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阳云林眨眨眼,流露出一点可怜又寂寥的神色。
“那随你。现在才准备高考,不到一年时间,恐怕会很辛苦。”
“没关系。”
正事聊完,一时无言。不知怎么回事,这蔓延开的沉默里,夹杂了一丝尴尬。
岑苍扫了一眼对面的餐盘,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他这还有半壶茶没喝完和几篇文章没看完,便对阳云林说:“吃不下别勉强自己,免得又吐,你去吧。”
“嗯。”阳云林从果盘里挑了一个水蜜桃,“我再吃颗桃子。”
岑苍不管他,划着平板继续看新闻。
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阳云林并没有立马吃掉桃子,而是拿着捏来捏去,又在桌子上滚几圈,然后撕皮。
他无法理解有人喜欢吃软桃,那口感和放坏的相差无几。一想起那口感,他又记起小时候的窘迫日子,市场里捡来摊主扔掉的烂果,吃完肚子拉得虚脱又没钱上医院。
阳云林捏着剥干净皮的桃子,一口咬下,汁水沿着指缝往下,一路横流,将岑苍从糟糕的记忆拉了回来。他扯了手边的纸巾,阳云林也同时抬起手,两人的目光在那截纤细白皙的手腕交汇。
岑苍递过纸巾,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阳云林已经伸出舌尖将甜汁截住,转着手腕小猫一样往上舔,舔到汁水蓄积的指缝处还用嘴唇抿了一下,然后张大嘴,用指尖将剩下的半个桃子一并按进嘴里。
他鼓着脸颊缓慢咀嚼,发出吞咽声,过分丰富的汁水从嘴角溢出,他用手背去蹭,又用手掌去接,片刻后低头将一颗果核吐在手心,舔了舔嘴唇:“岑叔,我吃好了。”说完起身离开。
岑苍看他丢在桌上还在晃动的桃核,凹凸不平的缝隙里还残留着一些被吮干汁水的果肉组织,不由狠狠咽了口唾沫。
晶华集团的总部大楼是经开区的地标建筑。
这栋大楼不光采用世界一流设计师设计的贝壳造型,墙体均使用晶华自己研发的超级幕墙玻璃。特别是位于22层的董事长办公室,超十米的墙体只用一整块玻璃,没有任何分割隔断,这本身就代表了行业的最高技术水准。
晶华集团是岑苍花了十年时间,一手从一个小作坊一手做到今天的规模。除了这集团总部的大楼,另外全国各地还有大大小小二十余家子公司和五间制造加工厂,业务涉及行业细分的各个领域,每年产值上百亿。
作为集团最大股东和唯一创始人,岑苍在晶华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作为玻璃行业的龙头企业,为行业技术的换代革新,以及与世界级水平接轨都做出了不小贡献。年纪轻轻,他也是当之无愧的玻璃发展协会会长。
能者多劳,集团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过他的眼睛和耳朵,一件件处理一天二十四小时也不够用,早已经养成了多线并行的习惯。他这边看着报告,那边听着行政助理的行程安排汇报。
“岑总,石兰县的县长来电说想跟您见个面再聊聊。”
“这事儿没什么可聊的,他们县的交通不行,给地免税都没意义。”
助理面露难色:“这些话我都讲了。”
岑苍沉吟片刻:“那你看着安排个时间接待一下吧,排好告诉我。”
“好。”助理划动手里的行程表,“后天下午两点的《中空玻璃工艺与技术高峰论坛》说邀您去发言。”
“明天下班前,你把发言稿准备好。”
“没问题。下周南市的考察您和王总一起去吗?”
“不去,叫刘志和他一起。”
……
一口气排完近期事务,行政助理准备退下:“岑总,我这边没事了,您还有事吗?”
“没了,你把常鑫叫来。”
很快办公室门敲响,得到应允后,常鑫拧开门把手:“岑总,您叫我?”
岑苍示意她把门关上,把人叫来旁边,又示意她坐下:“有个事想麻烦你帮忙。”
常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岑总,我不就是听你差遣的,你说这话。”
“一点私事。”
一听这话,常鑫打直的后背垮下来。她本来就是生活助理,多多少少会参与处理一些老板的私事。但这一年来,她经手的真正的私事,都是跟一个叫“阳云林”的少年有关,今天恐怕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