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阳云林并不知道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还要我吗?
外貌和才华有时能够相辅相成,漂亮的人,总能让人更快看见和承认他的才能。但也有例外,要是外貌太过优秀,光芒盖住一切,就会让人再看不见其他。
阳云林就是漂亮得这么肤浅又赤裸裸。如果他性格张扬一些,那张脸就会成为一种冒犯。所以对外他总是内敛、安静、清高,不好接近反而让人产生好感。
小提琴拉得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他站在那里就已经征服了观众。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台下关于他的讨论还久不平息,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在岑苍身后。
“叫阳云林,化工学院,大二,很出名,你们新生都不知道吧。”
“你也是新生啊,你怎么那么清楚?”
“我认识一个学姐和他同班。”
“那他有女朋友吗?”
“好像没有吧,没在学校见过他和女生交往。我劝你别想了,人家学院第一名,出入有豪车接送,跟咱们普通老百姓就不是一个层次。”
“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除了后面的声音,岑苍右边的大姐也忍不住和一旁的夫妇闲聊开了:“弹钢琴那妹妹就是你家孩子呀,真漂亮,找男朋友没啊?”
“没,这才刚上大二,想等她毕业再说。”
大姐突然压低声音:“你家大二,拉小提琴的男孩好像也大二。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又同龄,真是般配啊。哎,叫你姑娘去要个手机号什么的,问问对方有没有对象啊?”
对方赶紧摆手:“她还小呢,现在还是学习要紧,我们都不准她谈恋爱。”
“二十一二岁,不小了,正该恋爱。”大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告诉你们啊,女孩子就是要在学校找对象呢。你看你们家庭条件蛮好,看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同龄人,大家都没出社会,心思单纯,还在父母的把控中。女孩一到社会上,脱离你们的把控了,你知道她会遇到些啥样的男人。万一被那些年纪大、家里穷的花言巧语骗去了,做父母的哭都哭不出来。”
大姐信誓旦旦地:“我就让我闺女大学找的对象,一个年级的男同学,挺好的小伙子。我们家长都见过面了,女儿的工作都是对方父母帮忙搞定的。今年两人一起毕业,年底就结婚,多好。”
对方夫妇沉默了,显然觉得这大姐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把话听进去了一二分。
大姐继续怂恿:“那男孩一看家庭条件就差不了,叫你姑娘赶紧去打听打听。”
夫妇动了心思,却也面露难色:“女孩家家的,脸皮多薄,怎么好去做这种事。”
“嗐,这有什么……”
这后面学生的聊天又续上来了。
“也别以为他和看起来一样完美。前不久还跟一帮三本学院出了名的混子一块儿,在外面跟人打架。期末考试期间被拘留,还被记了过。”
听到这儿,大姐沉默半晌,喃喃道:“人品这东西从脸上还是看不出来。”
夫妇默默点了点头。
后面的聊天仍在继续。
“他这样的还会打架,我竟然觉得挺酷怎么回事?”
“说明你三观跟着五官跑。”
“也不是吧,她只是站在旁观者角度,不想跟他产生什么关系。又不是跟他交朋友,就没必要去关心他人品道德,只看颜值就行了呗。”
“就是就是。”
……
只有岑苍,越听脸色越沉。他还不知道阳云林在学校里算是个“风云人物”,从进门接待的志愿者到后面看演出的学生,人人认识他。头一回看他表演的家长,竟也能有这样的心思。
想想也不奇怪,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和以貌取人的普罗大众,被他这些表面功夫迷惑也不奇怪。只是让人火大的是,阳云林把他叫来听这些有什么用意?
是想展示他多么漂亮充满魅力,表明他多么受欢迎,身边有多少登对的同龄人,以证明赶他走是个错误决定,想看自己后悔难过吗?简直无聊。
岑苍把票留在座位上,起身离席。挤过人群,给司机去了个电话。现在入校主干道上的人车少了些,就让在学校门口等他。
刚坐上车,接到了阳云林的电话。对方急切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在观众席里没看见你。”
“在车上。”
“你已经走了吗?你都来了,为什么不等我几分钟,我去趟后台说一声,就会来找你。”
“有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岑苍埋头掐了掐眉心。
“……我看见你车了,等我两分钟。”说完阳云林挂断电话。
岑苍敲司机的座椅靠背:“靠边停下,等两分钟。”
还不到两分钟,阳云林拉开车门坐进来,气喘吁吁,脸膛潮红,鬓角额头全是汗。他胸膛起伏,一双湿润的眼睛盯着岑苍,也不说话。
看他气息平缓一些,岑苍主动开口:“你说。”
“……请让司机先下去。”
岑苍指挥司机:“你先把车开出去,别在这大门口堵着。”
按照岑苍的吩咐,司机开着车围着校园绕了半圈,从一条不知道通往哪儿的岔路进去。看路上没什么人,他便将车停在原地,自己下去了。
车里就剩了两人,晚会的人声和嘈杂也远去了,静悄悄的,能听见阳云林仍有些重的呼吸。
分开好几个月,没有任何联系,又这样突然拉近,让岑苍莫名焦躁,心里难受起来。他按下半扇车窗,再次问道:“说吧,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