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妈妈说:“你再检查检查?我不觉得神会有什么纰漏。”
“我是神吗?”小耳非常满意,“我是你的神。”
“……”
“你呀,不懂的。好啦,听话,去买点巧克力吃。”她开始往许识敛手中塞钱。
“她怎么总不信你说的话?”魔鬼困惑道,“你说你病好了,她不信,你说衣服没问题,她还是不信。”
“她一直这样。别疑神疑鬼的了。”
许识敛去看妹妹,梦呓站在母亲身后薄薄的阳光里。她好像在发呆,突然回过神来,懂事地对他点点头。
他们离去了。小耳本来还想再争辩几句,但那个悲伤的声音又出现了,“主,请宽恕我,宽恕我吧……”
声如蚊蝇,自我催眠般响起。
“你等等,等等!”魔鬼焦虑地说。
“又怎么了?”
“她为什么对着你说求上帝宽恕她?”
“说过了,信教的都这样。这就是他们的口头禅。”
是吗?小耳于是懒得再纠结:“那快走吧,你妈太奇怪了。所有妈都这样吗?还好我没妈。”
“……你还是睡觉吧。”
宽恕我吧。
温若桐望着儿子的背影,手放在胸口上。
主,求你宽恕我。宽恕我吧。
懂得收敛(一)
近几年,妈妈越来越奇怪了。
许梦呓目送着哥哥离开,安全感就此从胸口断裂。每当她独自和母亲相处,就会觉得焦虑。诚然,她对妈妈的爱是没有原则的。可是……
母爱究竟该是什么样的?
在哥哥身上,她发现妈妈在竭尽可能地表达自己的爱。比方说他们的晚安牛奶,如果梦呓拒绝了,母亲不会多说什么。但如果是哥哥拒绝,母亲就会担忧到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你不舒服吗?不是。不喜欢喝牛奶了?也没有。那你想来点别的什么吗,妈妈去给你熬汤?不用,我就是不想喝。
没有用,都没有用。母亲依然提心吊胆,甚至来找她旁敲侧击:“你哥哥是怎么了,他有什么心事吗?”
最后哥哥还是喝了牛奶。他私下跟梦呓说:“我真的就是不想喝。”
他一口闷掉牛奶的模样,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梦呓也觉得有趣。长大后的人生固然有诸多烦恼和哀愁,但童年里的记忆总是能治愈她。
妈妈就是这样爱哥哥的,在阳光下正大光明地爱。所有人都知道她爱哥哥,知道母爱是求过于供的嘘寒问暖,令双方都疲惫的甜蜜。
但梦呓从不怀疑母亲也是爱自己的,就像她也习惯将这当做是一种甜蜜,然后甜蜜地服从。
她只有一个母亲,但母亲有两个孩子。或许母爱也分化成了两种。
妈妈……在偷偷摸摸地爱自己。
只有在秘处,母爱才会对她绽放出蓬勃的生命力。半夜,妈妈会悄悄潜入自己的房间,摸一摸她的额头,给她送来迟到太久的晚安。如果家里没有人,在白天,母爱会变成一种诡异的久别重逢。妈妈激动地拥抱她,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