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克戈里却忽地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很淡的弧度,像是种错觉。传说中说梦魇没有感情,这句话半对半错。梦魇的情绪只是淡,他们同理心的关注点全在自己身上、在意的人的灵魂中。梦魇通过吃掉别人的梦境来获得情绪的体验,有噩梦也有美梦,卡克戈里负责的是噩梦。
卡克戈里始终体会不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他明白什么情况下人会喜悦,却始终无法在自己身上体会到。为了获得完整的情绪,他选择跟在追寻快乐的埃尔维斯身边,去追求自我的乐趣。
“你的文学素养终于有所提升,我期待你下次的进步。”
“像我这样善良又大方的存在,能和任何人相处好。”
“恭喜,你终于学会拐弯抹角骂我脾气不好、难以相处了。”
他们是最了解对方、也最不理解对方的存在,所以讨厌和喜欢两种情绪可以同时出现在他们身上。埃尔维斯嫌弃于卡克戈里整日孜孜不倦、迫不及待的等待他的死亡,为人所研究观赏的目光让他忍不住皱眉。卡克戈里则困惑埃尔维斯的想法,人都是有罪孽的,所以人没有资格获得快乐,包括自己—荒谬可笑。
埃尔维斯用魔法为自己泡了杯茶,这表示他暂时不想同卡克戈里说话,需要用解渴、静心的茶水平静自己的内心。埃尔维斯感谢自己失去的眼睛,让他避免了见证卡克戈里愚蠢的面庞,使自己落入更大的痛苦的深渊。
埃尔维斯是典型的“室内型”外貌,没被侵染过的画布颜色的皮肤,身材虽然有些消瘦,但并不给人瘦弱的感觉,若说唯一可惜的是本该存在眼球的眼眶却空空如也。
“看到海岸线才被淹死,是双倍的凄惨。”
卡克戈里从埃尔维斯的眼睛上移开视线,坐到床上后正好能看到埃尔维斯的侧脸。他从始至终认为魔法师是个疯子,而埃尔维斯更是疯子中的首领,是谁为了躲避世界的丑陋而选择挖出自己的眼球?
魔素在手中缓慢的凝结,卡克戈里刻画着魔素的形状,在外力拉扯下开始变化的球体,玲珑的身躯、红色的腹部、绿色的背部,蓬松柔软的翅膀,尖端处由绿色渐变为灰色。他让鸟在飞了圈,看着不同角度下变换的颜色较为满意。
“你让我管控国民的恶意,让泽卡兰亚控制他们的喜悦,你说那样你会获得真正的快乐,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使哀伤到达顶点,快乐更是庸人的痴心妄想。对于你的白日梦,我很想见证他的结局。”
他控制这只纤细的鸟落在埃尔维斯翻开的书籍上,卡克戈里嘴角勾勒的笑容弧度更盛,他从最初就认定了埃尔维斯计划的失败五年过去,他却有那么点希望埃尔维斯的成功,而理由他也不知晓,许是不忍心。
“望见了海岸才溺死,是死得双倍凄惨;眼前有食物却挨饿,会饿得十倍焦烦;看到了敷伤的膏药,伤口更疼痛不堪;能宽慰悲哀的事物,使悲哀升到顶点。我还以为你希望看到我的惨败。”
不能目视却能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魔素,它们沿着一定的纹理流淌,埃尔维斯翻开下一页书,将卡克戈里幻化的鸟拍散。他知道卡克戈里本质是个乐子人,因为自己体会不到欣喜,所以看别人的惨样就成了他的兴趣,吸收而来的噩梦都是供他玩乐的工具,被这样的人同情是对自己的侮辱。
“谁知道呢,反正对我来说都不亏。”
“那么,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卡克戈里注视着那只格查尔鸟的消散,或许和自由有关,或许他期望着埃尔维斯的自由,因为那也意味着自己的自由。
他们是土壤和骨头,骨头迟早会在时间的作用下回归到土壤中。
“把文伯森特带到魔王城,仅此而已。”
“嗯,仅此而已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就这样吧埃尔维斯你无疑是个罪人,早点去死是对你的解脱,对世界的好事。因为你的存在,我的内心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我已经受够了肆意生长的荆棘。”
卡克戈里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的手放在门把上。在埃尔维斯面前,他向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转过头正看到合上书对着窗外发呆的埃尔维斯。他的舌头碰到了牙齿,耳后的羽毛不断的划过他的耳朵,眼前的空气变成了雾,带他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段,彼时埃尔维斯也是这样淡然的看着整个世界。
先是一阵寂静,而后是门把手发出的声响,卡克戈里的手从上面收回来,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盐味、金属味和其它味道裹挟在一块,卡克戈里瞬息间发现其实从最开始他就没有搞明白过埃尔维斯的想法,他了解埃尔维斯,但他们却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盘曲在你心中的只能是荆棘而非蔷薇,继续痛苦下去吧,我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埃尔维斯的声音响起,卡克戈里没有回头。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他们又从未尝试过去说服对方,这样做的正确性无人知晓。不去干涉真的是正确的做法吗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
文伯森特继续同卡克戈里说话,也将沉溺于往事的卡克戈里拉扯到现实。文伯森特思考后得出的答案就是他想去见泽卡兰亚,见这个仅凭名字就能让自己爱不释手的存在。
他将在这个人身上获得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是文伯森特的预感。
“别这么迫不及待,晚上可不是出行的好时机。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发的时间。日出到来前,我可以替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