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不会快乐的人口中说出高兴两字,我可以把它当作另类的讥讽吗”
“当然可以。”
血缓缓地从额头上滴落,埃尔维斯伸出手去触碰它,粘稠得和雨后的泥土没有区别。卡克戈里平淡的注视着埃尔维斯的举动,心底没来得升起股怒意,他双手抱肩,金色的眼眸中多出几丝冷漠。
“你这么不在意流血,又何苦活着,就这么享受痛苦吗。”
他稍微的往前走上几步,伸出手去触碰埃尔维斯额头上血迹,滚烫的熔浆飘落在他的手指指尖。卡克戈里慌忙的移开了手,用自己的衣服快速的将血迹擦干净,可越擦血迹的范围却越大,他手上的力气也越重。
“需要我用魔法帮你吗,死一次就行。”
“如果你愿意把它作用在自己身上,我会很高兴的。”
“你比以前能说会道多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是你教会我的,亲爱的埃尔维斯。”
他放弃了擦拭血迹。埃尔维斯微微偏过头,尽管他无法看到卡克戈里的表情,但大概能猜到这只梦魇正在生闷气。
“我并不喜欢痛苦。所以,我不会这么做了,卡克戈里。”
额头上的伤口在魔法的治疗下和好如初,埃尔维斯尽量的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毕竟笑能让人心情变好。
埃尔维斯的笑容下,卡克戈里永远无法坚持自己佯装的怒气。他时常在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愿见到埃尔维斯做出自残的行为。此时此刻,他注视着普莉菈,忽然明白了。
他不想见到埃尔维斯痛苦的样子,就这么简单。
他在心疼他。
他仰慕埃尔维斯本为美好的名。
他的苦难是埃尔维斯一手造就的罪行,他的反应称得上是泛滥的同情心。卡克戈里厌恶埃尔维斯才是正确的、被人所理解的。卡克戈里当然痛苦,除了自己所忍受的痛苦外,他更因为埃尔维斯的痛苦而痛苦。到最后,他和泽卡兰亚一样不为自己悲伤。
我们都是邪恶的,行了可憎恶的罪孽,没有一个人行善,卡克戈里望着普莉菈,想。
那么,不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卡克戈里在滞重的空气中想,或许就是那个下午,那个他们讨论存在与生命的下午。他问埃尔维斯,为什么要帮助他理解生命的含义。埃尔维斯说,你诞生了,所以你应该存在,仅此而已。
那个时候起,卡克戈里就再也无法恨他。那时,卡克戈里的眼神是如此的悲伤,他于是明白埃尔维斯永远无法通过自己找到存在的意义,所以选择教导他、拯救他,通过他的成长找到生命的答案。
可无论是卡克戈里,还是文伯森特,都没有让埃尔维斯找到自己所渴求的东西,他再也得不到快乐了——埃尔维斯反应过来,他再也找不到爱自己的理由了。
“他的一生,我已经不知道是他的错,还是谁的错误。或许无人错误才是正确的答案。你说神垂看世人,降下赐福,为什么不肯施下援手。”
卡克戈里叹口气,算是默认的回答了普莉菈的问题。他回忆起埃尔维斯的一生,以此劝服自己,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埃尔维斯是天才,对魔法无师自通,看过一遍就能完美的复刻所有的魔法,简直是被神所眷顾的孩子。可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埃尔维斯见证了太多于他而言无法理解的事。人类和其它生物之间为什么有矛盾、普通人和神眷者之间为什么有争执、神眷者与神眷者之间为何互相瞧不起对方。每个人都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独特的个体,为什么还要瞧不起对方,世界上这些争执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尤其是当他目睹魔法师对自己家人的屠杀后,埃尔维斯陷入了对魔法师本身的厌恶。埃尔维斯认为是实力产生不平等,导致矛盾,但这份实力又是让他阻止矛盾的唯一办法。
日益地,埃尔维斯对人类产生了无可避免的厌恶,最让他烦躁的事是自己也是人类这一客观事实。
战胜魔王后,事情发展的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魔王是带来灾难的存在。埃尔维斯得知正是他们人类导致魔王诞生时,他反而不是厌恶,而是茫然、不知所措,连生死都可以改变的魔法师,开始困惑自己为什么而存活。
如果魔法师是错误本身,那他作为最强的魔法师,他的罪不就是最大的吗罪孽最大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职责别人,还是说,拥有的罪孽其实代表了人可以做出的罪的数量。
为了否定这个观点,肯定自己的价值,埃尔维斯令欧菲列的国境之内不存在争执。埃尔维斯是这么想的,只要他控制好这个世界上罪孽的数量,魔王就不会存在。那样的话,他作为神眷者,作为魔法师的诞生就是有价值的。
他不是只能带来灾难的错误。
可惜的是,这份想法随着文伯森特的成长而逐渐破灭。魔王依旧会出现,流溢不会消失,文伯森特的痛苦是他一手造成的。
埃尔维斯终于明白——没错,真正不能获得快乐的,没有资格获得快乐的是他自己。
“嗯,请再听我说句话。卡克戈里。或许对于你来说埃尔维斯是在寻找自己的快乐,但在我眼中不是这样的。他的所作所为比起快乐,更向是在寻找痛苦。如果这样你也要支持,你有那份目睹他痛苦的决心吗”
无疑,普莉菈并不满意卡克戈里的回答,因为卡克戈里的回答过于的空泛。
卡克戈里没有立马回复,他不知道。他一直是这么相信的,他希望埃尔维斯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泽卡兰亚不顾文伯森特的意愿给他泽卡兰亚认为文伯森特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