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不破关这等地方,一年到头都无趣的很,也只有正月十五时方会赶个热闹,放点儿烟花灯笼。如今既不是逢年过节,又不是佛家大会,霍天正便要搞什么烟火戏会,真真是令人迷惑。
坊间甚至有了传言:因为大燕国萎靡不振,霍大将军这是闲了下来,没事儿做,找乐子呢。
以江月心的视角来看,此事未免有些令人担忧:关城内守备空虚,本已给了大燕人可乘之机。若是再举办什么烟火戏会,岂不是更令人无暇防守?届时人多马杂,大燕人混进城来,也不是不可能。
——莫非是霍大将军太过自满,因而懈怠了防备,只想着取乐?
——不,这绝无可能。
她心有疑虑,与霍天正三番五次进言。但霍天正却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口口声声对她道:“小郎将放心,定不会出事。你只管放开了心去玩,莫要错过了大好时机。”
江月心有些执拗,认准了一件事便要努力地去试。她不认输,又多番进言。这一回,霍天正怒了,直接让她回家休息三日。
霍天正都如此说了,江月心还能如何?只得老实卸了盔甲,回家里帮忙晒衣打水去。这一日,恰好周大嫂子买了几袋豆角,便扯着江月心一道坐在门口剥。
烟火戏不过准备了三日,却已是像模像样。城中妆点起了数排灯笼,未到夜晚,却已有了花枝招展模样。因着这晚上没有宵禁,许多贩子便扛了扁担挑了货,打算出来赚点铜板,街上满满当当俱是人。
周大嫂子见外头这么热闹,探头探脑地,道:“心心呀,不如晚上出去看看烟火和灯笼吧?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周大嫂子的孙子本在旁边玩石子,听到周大嫂子这么说,这嗦着鼻涕的小屁孩立刻蹦起来,嚷道:“阿奶!我要去看灯!”
周大嫂子哄道:“阿奶要照顾小姐,晚上你阿爷回来带你出去玩。”
江月心见了,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烟火戏会难得,周大嫂子却碍着自己不能带小孙子出去玩。
她脑海里可没有“下人与小姐”的区别,只把周氏一家当亲人。于是她开口道:“没事儿,我晚上……跟霍小姐她们一道出去看灯。周嫂子就带小虎出去玩吧。”
周大嫂子闻言,微微一喜,在裙摆上搓了搓手,道:“好嘞!哎呀,心心去见霍大小姐,要不要备些什么礼物?那等天仙似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不用了不用了!”江月心连忙摆手——笑话,她才不会和霍淑君一道出门看灯!
只可惜周大嫂子嘴巴大,到了晚上,江父也知道月心要陪霍淑君出门看灯去。才用了晚饭,江父便催命似地赶她出门:“还不快去霍府?小心去迟了,大小姐闹脾气!”
江月心原本只是随口搪塞周大嫂子,没想到这回她真得上霍府去了。于是,她只能换了衣衫,装模作样地去霍家门前兜两圈。
她才在霍府门口兜了一圈半,便听到霍淑君娇滴滴的声音。
“你,给本小姐站住!”
江月心一抬头,就瞅着霍大小姐打扮得如花似玉模样。她髻上别偌大一把金叶簪子,缀着一大片小指盖似的珍珠,身下系了条五线滚银丝的百褶裙,竟比往常还要光鲜几分,真是娇艳极了。
“你瞧着镜哥哥了吗?是不是你把镜哥哥骗走了?”霍淑君叉着腰,一副恼怒的样子,嘴巴委屈地撅着,“他明明答应了我爹,今晚要来陪我看灯。可到了时辰,他人就不见了,哪儿都找不到!”
霍淑君为了今夜能和顾镜一道出去看灯,可是辛辛苦苦挑了好久的衣裳首饰。若是顾镜不在,这番努力岂不全部泡了汤?
江月心诚恳地摇头。
顾镜跑哪儿去,她哪能知道?总之就是溜了呗。
霍淑君起初是不信的,但看到江月心孤身一人的模样,霍淑君就流露出了怜悯的表情来,道:“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俩同病相怜,我何苦为难你呢?”
说罢,霍淑君便呼喊着“镜哥哥”、“镜哥哥”,带着一串丫鬟走远了。她身后那几个丫鬟,提灯的提灯、持扇的持扇,偌大一串,威风极了。
江月心:?
同是天涯什么人?
什么、什么玩意儿?谁教给霍大小姐这些话的?
江月心摇摇头,自己往戏会的地方逛去。夜幕已落,长街上的花灯相继亮起,一副旖旎绚烂模样。仔细瞧,这些灯还糊的有鼻子有眼,做成各种武将文人的模样。其中有一长溜的灯都糊做了一个将军模样,很是威风。
江月心凑近一看,但见上头写着“镇国大将军霍天正护佑万邦安泰”,笔画有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