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熙因逝于平城,如何来洛治丧?
而其元妻博陵长公主已葬于平城多年,又该如何决议?
如何落葬一事,又在朝堂上引起纷争。
拓跋宏才议定冯熙膝下数位幼子该行的孝仪。(注4)
此刻又接到了来自拓跋丕自平城发来的上表请求——
希望至尊亲归平城亲为太师冯熙治丧。
拓跋宏视此为幼稚可笑的圈套。(注5)
拓跋丕素来是太后的拥笃,亦是旧派的骨肱之人。
此番言辞切切,以期通过冯熙的葬礼,来试探他的态度。
他毫不犹豫的加以驳斥,并将拓跋丕贬为并州刺史,使其远离平城。
拓跋宏轻轻叹了口气,谓韶华曰:“阿祖老矣。”
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何苦还要如此折腾。
拓跋宏思及他曾为己向太后求情,才使其去往太原,离开平城日益复杂的环境。
早在悬瓠时,拓跋宏就曾收朔州刺史阳平王拓跋颐秘报,直指穆泰陆睿意欲谋反一事。
他起先是一怔,转而又自觉不出所料。
陆睿现为恒州刺史,是仅次于拓跋丕的平城留台的二号人物,出身鲜卑八大贵族之家。
诸代人旧贵皆对降爵制甚为不满,这种不满继续延绵到了南迁上。
此时欲坐拥平城以图谋反,从他们的角度看来,似是最好的时机。
拓跋宏既已有了疑虑,自然要有所准备。
第一步,便借着拓跋丕请归赴丧一事发作,解除了他都督恒肆朔三州诸军事的大军区指挥权。
至夜于屋中踱步,又觉甚为不妥,转而推翻自己的想法。
“如若此时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这一网恐怕不能打尽。”
一来,虽言之凿凿,亦有勾连书信作为证据,然师出需要有名。
拓跋宏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量,盖因信中提及了太子恂。
“太子?”韶华瞧过来。
早在李彪当日追溯流言时,拓跋宏就曾对太子起过疑心,可那疑心不因太子而起。
到底是他的儿子,是他初生的长子。
他曾为了他的人生不跟自己一样,祈求过太后废除子贵母死的旧制。
他也不愿相信他会受人挑唆与他渐行渐远。
韶华瞧过那秘信。
信中所言,是两人拟举的诸王:
始欲推故南安王,次推阳平王,若不肯从,欲逼乐陵王。(注6)
而在这其中最有份量的莫过于太子。
“太子成了被拟举的诸王之一,并不代表太子本身的意愿。”
拓跋宏也正有此意,只道:“所以,自要一试。”
试试穆泰陆睿谋反的深浅,试试到底有多少人在支持。
一个伤口既已溃烂,不将毒脓全数发出,将来还会再生疮害。
而在这一试中,太子的意向也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