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帐子扯下,轻轻落在她枯脸上。
陆妙音却睁着眼,一动不动,嘴唇微张,仿佛要冲天喊冤。
她死不瞑目。
从头至尾,幽暗的室内,康王看她挣扎濒死直到绝望,他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康王走出屋子,擡擡手,护卫早已见惯不怪,进去收拾死尸。
他顺廊下而走,回到小佛堂,忽然脚步一定,目光落在廊外的花树,廊下灯火煌煌,照见他刀刻斧凿的眉目,忽然问身后的陶元驹一声,“皇上寿辰将至,朝廷宣藩王入京的诏令该发了,本王跟鲁王多少年没见了?”
涉及到两王之间的事,陶元驹眉目僵住,不敢作答,康王轻轻笑了声也不计较,甩袖离去。
鱼儿该上钩了。
……
陆妙音死了。
她像一朵花儿,到了该落的时节,悄然凋谢在了康王府,一个寻常的夜里,扔出一具气凉的尸体。
陆家挂上缟素。
交好的人家前来吊唁,到了深夜,陆观神依旧一人守在灵堂,身后来了一人,那人刀疤刻面,飘拂的白纱下,触目惊心,低声道:“陆公子还请节哀。”
陆观神将一沓纸币烧进炭盆,满天灰烬燃飞,他沙哑开口,“谢行羯,我与你不相熟,来做什幺。”
“陆公子不妨想想出路。”
谢行羯悄然靠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陆观神随他入京去闹一闹,“皇上对康王的态度,明为纵容实则忌惮,十分痛恨当年康王残害小皇孙,现在机会来了,正赶上皇上寿辰,诸王入京,假若听闻康王残害女子,回想往事,旧仇积怨起来,正是一拔而起的好时候!”
陆观神闭目谢行羯说什幺,他都不在意,唯有一句。
替姐姐报仇。
仿佛回到翻开阿姐尸体的那夜,又想到阿福那张娇媚柔弱的脸,姐姐生的像她,她生的像姐姐。
观神妙音,本是一体。
一股扭曲莫名的欲望附着他整块脊骨。
陆观神猛地睁开眼,“说罢,我做什幺。”
盛夏时节诸王纷纷进京,车马辎重盛大,是奉了大礼,今年又没轮到康王进京的份儿。
鲁王头天就入京了,住在礼部备下的馆中,周围金甲护卫林立,戈戟森严,以防藩王趁入京结交朝臣。
别的藩王正呼呼大睡,鲁王却悄然出馆,到了一处妓院去寻如今正得宠的大太监剑公公,用银子巴结,另外取出一卷画像,缓缓铺开在剑公公面前,“平阳府有一个女子生的貌美,身有异香,一沾酒身子绵软。”
剑公公看见画卷上的貌美女子,眼前一亮,“她在何处?”
鲁王道:“可惜被康王所掳,深困王府,不过公公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救了,待事成,送到公公榻上。”
剑公公满意道:“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幺。”
鲁王道:“想必公公应当听说了这几日城中的一桩事,平阳府的陆家受康王所逼,折损了一个娇花似玉的女子,千里迢迢来京城告状,却被府尹轰出去,实在伸冤无门,一家老小撞死在城门口,只剩下了一个男丁,闹到这个地步,也只有公公在皇上跟前说句话了。”
以往康王不是闹出过人命,但都闹不到这样大地步,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陆家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实在压不住了,只要剑公公肯开口,先开了这道口子,满朝文武再纷纷上折子,有了正当的理由,皇上不会再坐视不理了。
剑公公笑道:“去皇上面前说一句话,容易办。”
……
远在千里之外,阿福忽然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被人惦记上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家中,没有再被召入康王府,一颗悬住的心是放下来了,又听说陆家去京城告状,闹得沸沸扬扬,平阳府市井间躲在热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