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殷禾想了想,道:“那就多谢了。”
“跟我、走。”门鼠徒手扯开墙壁,刚刚还坚硬如石的墙壁在它手中就像是软泥一样任它随意捏成什么形状,它毛茸茸的脑袋向外探了探,才对着他们三人道:“走、吧。”
它伸手拉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说:“一个、一、个、来。”
殷禾被它说话的语调逗得不禁笑了一下,她看了眼洞口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却莫名觉得这个门鼠并没有欺骗他们。
谢迟根本没什么畏惧的,他是第一个出去的,然后是谢朝,殷禾不放心,她总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她最后一个走。
经过门鼠身边的时候,看着它乖乖地帮她撑着那个洞口,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道:“多谢。”
门鼠圆溜溜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瞪的大大的,它的鼻尖急促地耸动着,像是确认一样东西似的嗅闻着殷禾身上的味道。
殷禾有些不解地向后退了两步,但她没有感觉到门鼠的恶意,便只是皱着眉看着它的动作。
忽然间,门鼠像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缓缓地,眼泪从那双属于兽类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它一字一顿地问她:“阿杳、在、这、里?”
晨间的雾气稀薄,溪水倒映着粼粼日光,穿着薄纱衣裙的女子正在溪边清洗裙角不慎沾染的污泥。
身后有人高声唤她:“阿杳!”
她忙应了声:“诶,来了。”随后匆匆搓洗了两下,将裙角打了个结微微挽起,朝着溪边爱俏地照了照,透彻如镜的溪水里倒映出一张俏丽的脸孔,蛾眉淡扫,唇红如樱。
一只小鱼儿游过,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那张脸在波纹荡漾中一闪而逝。
这便是,那个唤做阿杳的姑娘吗?
殷禾好似被装进了这个人的躯壳里,回到了阿杳的记忆中来。
她什么也不能做,既不能说话,也无法施展灵力,只能跟着阿杳的视线去感知一切。
阿杳穿过薄雾掩映的山林,眼前便出现一片白茫茫的天地,脚下似乎踩在云端,远方天海一线,云海中落了一处岛屿,上面栖息着一群罕见的三足金乌,但在这个地方却随处可见。
刚才在身后唤阿杳的那名女子正在岛边百无聊赖地坐着,托着腮看着身边的金乌把头埋进身后的翅膀中搔痒。
看见阿杳走近了,便笑了笑,喊她一同坐下:“暨伯伯说这次有魔神七荒出世,人间生灵涂炭,我们身为这世上最后的神族,也要尽一份力。“
殷禾心想,难不成这里就是曾经的神祖暨氏真正存在过的地方——极天之境?
果然阿杳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我还从来没出过极天之境呢,你说下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我真想立刻下去看看。”
暨杳的声音雀跃轻盈,充满了期待。
对面的女子苦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天真。”她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远方,幽幽道:“下界的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阿杳,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殷禾听到暨杳甜脆的声音响起:“我知道啦。”
暨杳脑海中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犹如潮水过境,只留下浅淡的潮痕,再一转眼,画面又再次清晰起来。
殷禾又看到了那张令她坠入深渊的那张脸。
——七荒。
这时候的七荒应该是刚刚横空出世,一头红发张扬恣意不可一世。
七荒诞生以后,很快统领了魔界,凡界是最先沦陷的地方,他们□□凡夫,纵使反抗也是有心无力,螳臂当车。
剩下的便是云洲,这里处于三界的中心,坐拥无数修仙之士,几乎是倾巢而出,却依然难以抵抗七荒的力量。
他是万年以来,唯一一个以魔之身飞升成神的存在。
可惜他并没有一颗身为神的怜悯之心,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嗜血的杀意。
这种情况持续到神族暨氏下界,终于有了一线转折之机。
彼时七荒在下界呼风唤雨,好不痛快,正要一举攻上云洲,一统三界之时,人们终于见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兵器交接的声音顿时一停,时间像是被锈住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向天空之上望去。
金云初开,漫天的三足金乌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上,云层一寸寸被金甲似的日光破开,像碎金一般撒向人间。
有仙人自云海而来,飘飘渺渺,衣带翻飞,周身灵光四溢,眉目慈悲而平和。
人们看着这如神仙画卷一样的景象,不自觉地跪了下来,看着上空飘过的仙人,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神啊,是神仙啊!”
“原来天上,真的住着仙人啊!”
果然,有了暨氏的加入,七荒的入侵不再显得那么可怖。
暨杳第一次出极天之境,天真烂漫,很快便与身边的人打成一片,她从不端着什么神族的架子,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这日,正带着众人击退了七荒突如其来的袭击,她不慎被七荒打中一掌,一时体力不支竟然从高处落了下去。
再醒来时,身边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少年,背后背着一把包着块破布的剑,和暨杳以往见过的那些剑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出门嘛,族老都说了要以和为贵,于是暨杳对着他笑了笑,却扯到了嘴角的伤,根本没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龇牙咧嘴,滑稽可笑。
还一个劲儿地傻笑,问他:“诶,小兄弟,是你救了我吗?”